現在是淩晨兩點,早就過了少女日常休息的時間,她失眠了。
無奈的歎息回蕩在靜谧的病房中,小鹿在床上靠着牆壁直起身,心中思緒紛雜,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大腦就是平靜不下來。
少女緩緩地抱住雙膝,強迫自己閉上雙眼。
爲了掩蓋同伴在傳說寶可夢事件中發揮的作用和暴露的異常,她向雙地區聯盟冠軍,這一代關都成都地區新人訓練家的全民偶像禦龍渡撒了個謊。
快點回來吧……
十二月的氣溫讓小鹿打了個寒顫。
如果失蹤了太長時間,渡先生他們會懷疑起來的……
她無意識地偏過頭,望向了床邊的位置,心裏忽然有了靈感。
少女在病床上挪動身體,學着同伴依靠在床邊,嘗試入睡。
好難受……
這種姿勢顯然不适合睡眠,小鹿剛剛感覺意識要沉寂下去,就被一個細微的動靜驚醒,一夜昏昏沉沉。
直到早上五六點,少女半睜着疲憊的雙眼,望着窗外天光乍現。
(朝霞開宿霧,衆鳥相與飛。)
“什麽意思?關于鳥寶可夢的嗎?”
(……差不多,象征着黑暗總會被光明取代,再難熬的長夜也會有盡頭。)
“我記下來啦!這可是你說的哦!”
……
清晨,小鹿辦理了出院證明,她已經在特殊監護病房裏躺了兩天,身體基本上沒有大礙,隻是被反複強調接下來一個星期不能從事消耗腦力的訓練家工作。
她換掉了病服,收好了物品,一個人打車來到金黃市寶可夢中心,找到了前台的喬伊小姐。
“早上好!蘇錦鹿小姐對嗎?您的寶可夢已經恢複完全了,祝您旅行愉快。”
喬伊小姐綻放出一個富有親和力的微笑,将裝有寶可夢球的托盤送上。
小鹿平靜地接過,将寶可夢球盡數縮小向腰間一抹,金屬球扣的咬合聲緊密響起。
少女轉過身,深吸了一口冬日伊始的清冷空氣,望着逐漸熱鬧起來的寶可夢中心大廳,霎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因爲早起的疏忽,小鹿柔順的黑發自然披下,她穿着一件不顯眼但相當耐看的黑色衛衣,表情淡漠,一言不發,周遭環繞着的生人勿近的氣場讓人流自然地于少女身邊分開。
小鹿茫然地四下環顧,她的餘光捕捉到一個身影自側後方出現,于是猛地回過頭,對上那位年輕訓練家意外和惶恐的表情。
“怎,怎麽了?”
年輕的訓練家全身一僵,支支吾吾地問道。
“……沒什麽,抱歉。”
小鹿面色不變地答道,年輕的訓練家抓住機會趕緊逃開。
自己太應激了。
少女微微搖頭,重新找上喬伊小姐,利用訓練家身份在前台租用了寶可夢中心的一間客房。
經曆了那樣危險的戰鬥,除了恢複體力外也要注意寶可夢們平時的護理,這是撫慰同伴的心靈,也是表達訓練家對寶可夢注重的關鍵方式……
“出來吧,大家!”
關上房門,望着在樸素不過的房間,小鹿擠出一個笑容,抛出了腰間的寶可夢球。
葉伊布愛麗絲,比雕杏仁,水晶燈火靈長明,已經進化成雙首暴龍的小古月出現在少女面前。
一衆寶可夢四處張望,又面面相觑,不安的氣氛濃郁得溢出。
“……好啦!乖乖配合今天的護理,愛麗絲你先。”
小鹿找了張椅子坐下,葉伊布輕巧地躍上少女的大腿,向對方的懷中蜷縮起身體。
“你這……愛麗絲已經不是小伊布了!這樣搞我會很不方便啊……”
愛麗絲埋下頭,發出一聲低鳴:
“布咿……?”
小鹿表情一僵,随後輕松地一彈葉伊布的腦袋瓜,咧嘴笑道:
“想什麽呢?你的隊長姐姐隻是去出個差,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說着,少女用專業的梳子細緻地整理起葉伊布的毛發,越是年幼的葉伊布散發出的青草香味就越是刺鼻,小鹿忍不住嗆了幾聲,随意地抹了把臉。
“哇吼!”
“嗚吼!”
進化到雙首暴龍的小古月分裂出的兩個腦袋突然互相激烈地吵鬧起來,還沒有飛行能力的一對翅暴躁地原地扇動。
“你兩……不對,你又怎麽了?”
小鹿一時口誤,想起來同伴曾提起雙首暴龍的兩個大腦其實都屬于一個意識,是一種主動造成精神分裂的特殊演化結果,于是連忙改口。
她放下了剛剛梳理好的愛麗絲,兩步來到小古月身前,伸出手想要分開自己和自己争吵的雙首暴龍。
但暴怒中的小古月兩個頭都沒有在意周圍的環境,當即本能地張開大嘴咬了下去。
嘶……
小鹿冷汗直流,強忍着沒有痛呼出聲。
鮮紅灑下,小古月的兩個頭意識到了不對,趕緊松開口,留下了兩排血洞。
“布咿!”
一旁的愛麗絲趕緊上前,用葉伊布修長而靈活的葉片尾巴包裹住少女受傷的手臂。
小鹿做了個深呼吸,這些天小古月表現得太乖巧,以至于讓她忽略了對方原本的性格。
“給我個解釋……”
雙首暴龍愧疚地後退,一頭一句地哀鳴着。
小鹿聽完解釋後無奈地安撫道:
“現在的你和那種級别的傳說寶可夢差距實在太大了,不是互相指責對方出力不夠能解決的!”
“你如果一定要和自己分個高下,現在就去訓練場地,一直使用招式比比哪邊堅持得更久!”
雙首暴龍低下兩個頭,邁開粗短的四足離開了房間。
小鹿翻開了背包,找到藥物對傷口進行初步處理……
停在桌台上準備發難的比雕頹然地收回雙翼,她今天沒什麽精神,不然在察覺到雙首暴龍的不對後就應該立刻出擊控制住對方。
水晶燈火靈長明靜靜飄蕩在杏仁的身邊,見狀發出一陣嗡鳴:
“你在想什麽?”
杏仁收了收羽翼:
“前些天,把那隻叫厄詭椪的傳說寶可夢從天上投下的時候,我有那麽一瞬間熱血上湧。”
“即便作爲一隻再平庸不過的寶可夢,我依然完成了幾乎不可能的逆襲,先天的差距是可以被打破的,再強大的天賦也敵不過日複一日的努力……”
這隻比雕的語氣開始微微顫抖:
“但……本應該是這樣的,直到我們齊心協力,想要救下隊長前,本應該是這樣的……”
“那種天塹,真的是我們這種普通的寶可夢能夠填滿的嗎?就算拼搏一生,在那種天災般的生靈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長明的答案很平穩,就像他身體上安靜燃燒的幽藍色燭焰:
“可以的。”
“隊長不就做到了嗎?不然我們如何安然無恙?根據我的閱曆,在野外,沙奈朵的地位還不如能夠翺翔天際的比雕。”
他用卷曲的手臂拍了拍比雕的背。
“我能理解你的擔心,那天大家都看見了,隊長遠比我們想象得要強得多。”
“那種幾乎無所不能的角色,要麽在最終決戰中以英雄的姿态轟轟烈烈地犧牲,要麽塵埃落定後後安甯地度過餘生,哪有中道崩殂的道理?”
杏仁瞥過視線:
“真的?”
“哈哈!這是我活了幾百年的經驗之談!不對……這樣說是不是有點顯老?”
這隻水晶燈火靈讪笑道。
杏仁的身體逐漸舒展開來,她眯起眼睛,重新恢複以往冷酷的聲線:
“知道嗎?你安慰的技巧真的很差勁。”
說完,比雕自顧自地化作一道紅光回歸了寶可夢球,隻留下愣在原地的水晶燈火靈。
長明望着處理着傷口的少女,忽然苦笑着晃了晃燭焰,悠悠地飄出了房間。
“嗡……”
“你去幫忙照看那孩子嗎?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