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宜修冰冷的躺在床上那一刻,她便覺得天旋地轉,僅剩那一絲僥幸的心理也破滅了。
還不等她打起精神爲宜修超辦喪事,便有宮外遞牌子進來。
那時她才知道,她的好兒子在除夕夜時,做了多麽大的一件事。
抄的那幾個包衣家族,都是與她烏拉那拉家關系緊密,利益捆綁的家族。
幾家的好友、殷親,托關系托到她這裏。
甚至還有一些較小的包衣家,依附她們而活的,也想知道皇上是何态度?
是會繼續對此事深究下去,還是會放過他們一馬?
因此,這些人也不得不托關系,進宮打探,這就造成了,這些人一股腦的都集中到慈甯宮中。
每日都有人遞牌子,可是她又不能不見,否則不免叫人說她過河拆橋,背信棄義。
太後也處于進退兩難之地,短短幾日,原本隻是花白的頭發,就已經全白了,精氣神照往常也差了許多。
太後打起精神,由竹溪扶着,去到乾清宮中,試探皇帝的态度。
胤禛一聽說太後要來,就忍不住頭疼,擡手揉了揉額頭,看着桌案上擺的奏折,以及查抄的一些物品清單。
胤禛恨不得,将他們通通拉到菜市口,斬首示衆。
這幫奴才,一個個吃穿用度,比他這個當皇帝的都要奢侈,不斬他們斬誰?留着他們再次掏空自己的腰包嗎?
想當年,他剛登基繼位時,皇阿瑪留給他的國庫,裏面都能跑馬。
即便他已經收回許多大臣的欠款,依舊是國庫不豐,他不得不節衣縮食,提倡節儉,将省下來的每一文錢,都用在百姓身上。
“太後駕到!”
胤禛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哼!”太後冷哼一聲,都不叫起,徑直來到座位前:“你還當哀家是你的皇額娘?”
胤禛心中不快,太後當年能因爲老十四,不給已經登基的他好臉色,不承認他的正統。
如今,同樣也能爲自身的利益,對他态度冷淡。
胤禛也沒理會太後的冷言冷語,自顧自的起身坐到一旁,語氣冷冽道:“不知皇額娘今日前來,是有何事?若是爲着被抄的幾家,皇額娘還是莫要開口了。”
太後氣急:“你——你,你個不孝子。”
胤禛面上無一絲表情,隻是眼神中透露着堅定:“朕已經看在皇額娘的面上,對烏拉那拉家的人既往不咎,皇額娘還要如何?”
一句話便讓太後僵在原地,關系好的幾家,都被抄家,獨獨烏拉那拉家毫發無損,雖然家族保了下來,但也被孤立起來。
從此以後,烏拉那拉家再無信譽可言,太後面容發苦。
“是啊!烏拉那拉家保下來了。”
胤禛看着太後似乎還未死心,又從桌案上,找出幾本奏折,放到太後面前。
語氣冷硬道:“皇額娘可以看看,這些全部都是彈劾烏拉那拉家的,有說家族子弟纨绔,整日流連酒樓,卻享着豐厚的俸祿,
有的奏折彈劾,家族侵占良田,欺行霸市,甚至就連家中出嫁的女子,她們的夫家,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是朕,一力壓了下來!”
太後震驚,自從皇帝裁減了宮中人手,放出宮好大一批人,她在宮中的勢力,便所剩無幾。
難怪最近幾日,家中一直沒有人遞牌子進來。
太後這些時日,不僅精神疲憊,還一再被打擊,在一聽到家族正面臨如此困境,不禁血氣上湧,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胤禛心中煩悶,又不得不好生處理,否則明日一個不孝的帽子,又被壓了下來。
本來他在民間的名聲就不好,這一兩年,各種功績,才叫他挽回了一些名聲。
不管對太後有任何不滿,他都要以孝之爲先,原本還想着烏拉那拉家族,尋幾個典型處理。
這樣還能平息衆怒,如今看太後的态度,隻怕不會輕易妥協,他還是要好好想想辦法才行。
也許是太後的态度過于強硬,又或者是胤禛将事情壓得太狠,造成反彈。
年家出于報複,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烏拉那拉家以爲事情平息,便又開始出外走動,隻是不曾想,一個個立着出去,擡着回來。
個個都被傷得極重,無一不是被人套了麻袋,一頓胖揍。
族長夫人不得不當日遞牌子進宮,向太後哭訴,本來就接連不斷打擊的太後,這時更是一病不起。
沈眉莊歎氣,她也是累的不行,手都擡不起來了,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覺,她有些懷疑。
她不是坐上高位了嗎?怎麽比之前還累呢!這不應該啊!
剛主持完宜修的喪儀,又馬不停蹄的捋清宮務,安排宮中人員調度,還沒等她歇口氣,太後這邊又病倒了。
她隻能再次打起精神,安排妃嫔侍疾。
沈眉莊再次走進慈甯宮,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
此時就算她還不是衆妃嫔之首,但是,卻已經是後宮妃嫔做主之人了。
看着床上太後,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雍容華貴,失去了高高在上的氣場。
如今,她隻是一個六旬老人,還是一個生了病的六旬老人。
隻是這個老人不僅倔,還特别壞。
沈眉莊給她端水潤喉,太後嫌棄水燙,明明是剛從竹溪手上接過來的。
給太後擦拭身體,一會嫌重了,一會嫌棄輕了。
喂湯藥時,更是因爲不好好喝,灑了些出來,就一把打掉湯碗,然後罵人沒用。
“一個個笨手笨腳的,在家時,你們額娘都沒教過你們伺候人嗎?”
“早知你們這麽沒用,選秀時,哀家就應該在多問上幾句,省得此時受罪了。”
“沒長眼睛啊!喂個藥都不會,不會就滾一邊去,甯妃,你來···”
沈眉莊直咬牙,挺好一太後,如今這是怎麽了。
終于有個空閑,太後睡了,她可以出來透透氣,去乾清宮打探消息的小福子回來了。
小福子:“娘娘,小夏子公公傳話,烏拉那拉家的人被打,咱們皇上一直沒有處理年家,太後她老人家不高興···”
沈眉莊心中明了,原來是上位者博弈,小卒子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