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眼中是無比寵愛:“正兒,陛下讓你支援範陽,這一去不知多少歲月,月兒年齡也大了。老夫與你父親通過信函,覺得你與月兒成婚後再出征也可以。如今還是募兵階段,時間也來得及。”
蘇正看向自己的老丈人恭敬道:“嶽丈的意思,小婿明白,隻是時間如此倉促,許多儀式都得從簡,這對月妹妹是虧欠。況且小婿入了邊關,有些事很難說,萬一有什麽情況,對月妹妹不公平。”
姜皓微微一歎道:“正兒,你天資卓越,聰明絕頂,應該看得懂老夫的用意。如今這時局,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蘇正點點頭道:“小婿明白,隻是那人也太無情了。嶽丈爲國盡心盡力、鞠躬盡瘁,他卻還是萬般算計。如此,天下怎不離亂、民不聊生呢?”
姜皓臉色一正,呵斥道:“正兒,要慎言。不管他怎麽心思,你都要記住,你是爲身後億萬百姓而嘔心瀝血的。他可以有小心思,但你不能忘記,正是身後億萬百姓的默默付出,才有了國泰民安和我等不事生産的人的衣食無憂。他們是水,我等是舟。記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蘇正正色道:“小婿受教了。隻是嶽丈也要注意保護好自己。正如嶽丈所說,我等是水的滋養而壯大,不忘記水的給予,不背棄水的恩情,而不是某一家之仆。邊關危難,然而京城和各府道依然紙醉金迷,世家花天酒地。我等的付出是改變這樣,而不是縱容他們繼續。小婿在邊關必竭盡所能,嶽丈大人也要自己保重,不要被小人所趁。”
姜皓道:“正兒之心,老夫明白。老夫已經花甲,生亦何歡死又何懼!隻要月兒能和你好好的,老夫這一生也就值得了。老夫爲國盡心,無怨無悔。”
看着姜皓離去時蕭瑟的背影,蘇正爲他感到悲哀。姜皓一生爲國爲民,奈何遇到一個昏聩的君主,好大喜功、嫉賢妒能,毫無擔當,卻想流傳千古。
由于時間的倉促,在姜皓的主持下,蘇正和姜月的婚禮并沒有大操大辦,除了關系好的幾個賢臣,并未邀請他人。作爲大漢皇帝劉洋,面對重臣家的喜事,也隻是派了個太監送上一份厚禮,同時宣讀了一份要蘇正在募兵結束後立馬趕赴邊關支援的聖旨。而劉洋躺在寵妃柳氏懷裏,聽着柳氏告知他姜家大小姐長相一般,高攀了蘇家,是想把蘇家拉到一條船上。劉洋也無奈,姜蘇兩家的婚約早就有了,他曾與蘇豫說想将公主許配給蘇正,結果被蘇豫拒絕,說婚約已定,不能言而無信。劉洋很生氣,卻不能拿蘇豫如何,邊關的情況他很清楚,民亂也時有發生,這些都離不開蘇豫,隻能把蘇豫駁他面子的事記下,待有機會,再進行清算。
姜月早就偷偷地看過自己的夫君,她很滿意,早把一生心系于蘇正身上。這雖然是父母定的娃娃親,但她并沒有不願意。京城最明媚的青年,多少達官顯貴踏破蘇家門檻,卻從沒有聽聞過蘇豫和蘇正有任何心動過,即便是皇上親自過問,蘇家及蘇正依然不改初衷,她姜月就是蘇正的妻子。
掀開紅蓋頭,姜月嬌豔的臉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那溫柔如水的眼睛和恬淡娴靜的神情讓蘇正淪陷了,仿佛是早就注定的緣分,他們一定會在一起。坦然相對時,姜月有一些害羞,她隻是微微地閉上眼睛。那股從未有過的疼痛襲來,姜月緊緊地摟着蘇正。此時她屬于他,這一生她隻屬于他。新房内,除了蘇正微微地喘息和姜月輕輕地呻吟之外,還有一隻黑色金線的蝴蝶拍打着翅膀。
翌日清晨,姜月微微睜開眼睛,想看看夫君在不在身邊,卻發現蘇正早已起床。邊關的情況,姜月同樣聽父親說過。夫君就要帶着募集的兵士前往支援,這一去多少歲月才能回來,誰也不知道。這也是父親匆忙讓她成親的原因。姜月是個聰慧的女子,她知道父親有些事沒告訴他。得罪世家,與達官顯貴不合,這都是父親和家族的隐患,爲了不讓自己受牽連,讓她早日過門。以當下蘇家對邊關的重要性,沒人敢對她怎樣。當然,姜月年齡不小,如果是其他官宦家小姐,早就成家了。隻是蘇豫戍守邊關已經五年未回京城,才拖到現在。
婚禮如此倉促和簡單,蘇正能毫不猶豫地答應,姜月明白夫君知道父親的處境,這樣做也是爲了保全父親。隻是此去一别,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夫君。
時間一晃半月過去,姜皓籌集的錢糧基本到位,兵部募集的兵士也已經夠數。皇帝劉洋再次召見蘇正,催促他盡快發兵馳援範陽城。蘇正也知道邊關緊急,承諾新兵士再操練五天便出發。
這五天,在兵部的配合下,蘇正加緊操練新兵。回到家,便與姜月分析他走後姜皓可能遭遇的情況,讓姜月告訴嶽丈,如若事情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那便去邊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姜月點頭應承,但她知道父親的秉性,甯折不彎,情願以身殉道,也不願苟且偷生。即便姜月不言語,蘇正也知道她不願意自己離開。可國不在,哪來的家。億萬百姓看着邊關,他們的生死榮辱都心系于邊關能否守得住,野蠻的民族能否打進來。爲家、爲國、爲民,他都要馳援範陽城,更何況他父親在那裏堅守。
姜月雖然還是害羞,但半個月已經讓她放開了很多,夫君要走了。她隻想和夫君好好溫存,最好能種下一顆種子,讓夫君回來之時獲得一份驚喜。蘇正同樣舍不得自己的嬌妻,哪怕白天再累,晚上也要給到姜月應有的快樂。房間内的輕聲呢喃,黑金蝴蝶拍打翅膀的輕響,形成和美的樂章。
姜月看着夫君騎上了高頭大馬,手掌一揮,一隊隊整齊有序的兵士開拔向前。雖然他們是新兵,但是他們知道自己承擔的重任。或許他們還達不到戰無不勝,但他們都願意爲了身後的家人抛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
黑金蝴蝶飛到姜月手上,姜月似對自己又似對蝴蝶,輕聲說道:“經此一别,相公何時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