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他們見的最大領導就是鄉鎮黨委書記李世武,連縣領導都很少見到。
此時看到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兼宣傳部長,确實非常緊張。
老支書背後唆使村民去市政大樓鬧事兒是一回事,可親自面對市委領導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畢竟也是黨的幹部,對于體制内的長幼尊卑是很敏感的。
領導對屬下,不隻是上級,還是兄長,甚至是父親!
無關年齡,無關資曆。
這是一種對體制的崇敬。
老支書胸口砰砰砰直跳,手心冒汗,現場一句話都沒說,已經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不敢直視梁江濤的眼睛。
“我們已經了解過了,關于砂資源分配的确存在很多問題,必須在縣委縣政府監督下重新分配,有問題嗎?”梁江濤道。
“沒問題,堅決服從安排!”新支書道。
“我是四十多年的老黨員,組織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堅決服從!”老支書道。
他今年已經七十多歲,多年的農村生活讓他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一些,看起來像一個耄耋之年的老頭。
“老徐啊,你既然說到你是黨員,那作爲市委組織部長我要跟你多說幾句,有情緒有矛盾,這都是很正常的,可以協商解決,如果不行,要通過正常渠道向上級反映,煽動鬧事是絕對不允許的!這個你不用辯解,我們已經掌握了切實的證據。你好好想一想,你做的對不對?”梁江濤盡量用緩和的語氣道。
老支書低下了頭,顯得非常不好意思。
“還有,西壩村爲什麽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你當了三十多年的村支書,從改革開放前就是,在整個河源鎮乃至華山縣,都是老資格村支書了。我問你,這些年你發展了多少黨員?組織生活是怎麽開展的?”
老支書深知自己的問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頭低得更厲害了。
“村委會是黨的最基層組織,是黨的毛細血管,如果出現建設薄弱的情況,那麽将危及執zheng根基,這不是小事情啊!難道以後出了問題,有了矛盾,就要通過這樣極端的方式反映嗎?那樣基層自治管理制度不是名存實亡了嗎?會出大問題的!”
“梁部長,您别說了,我知道我做錯了,以後一定改!”
“這不是認錯就了解的事兒!你是黨員,這種行爲絕對是不能容忍的!我不怕當着你的面說,有的領導同志建議,對你做出開除黨籍的處理!”
“梁部長,千萬不要啊,我是一輩子的老黨員,開除我的黨籍,讓我怎麽活啊?”
老支書一聽這話立刻就急了、慌了。
他一輩子的榮耀,都是來自于村支書這個職位,前提就是黨員身份啊。
如今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棺材,把他的黨籍給開除了,那不是自絕于人民群衆嗎?讓他還有什麽臉面面對其他人?
“你先不要着急,我說你老徐是一時糊塗,可以改正,暫時可以保留黨籍,但一個處分是免不了的,還要作出嚴厲檢讨!但話我要說前頭,上級組織部門會密切關注你的表現情況,以觀後效,如果還不悔改,或者改正的不徹底,那麽開除黨籍的決定,随時就會下達!而且到時候是由市委組織部直接下達,絕對沒有任何轉換的餘地!”梁江濤擡高了音調。
他要恩威并施,才能真正震懾。
這把達摩克裏斯之劍,将永遠高懸在老支書頭上。
高高擡起,卻不落下。
“是,是,我明白,梁部長,您放心,我還敢嗎?打死我都不敢了,我現在内心真是悔啊!悔死我了!”老支書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不管他是真心這麽想,還是在演戲,梁江濤的目的達到了。
打蛇打七寸,抓龍逮龍頭,擒賊先擒王,用這種方式制住老支書,是短時間内平息這場上訪事件的根本,而不是像羅必成說的那樣,先把老支書免掉,作爲一種處罰,然後再對那些鬧事的村民實行綏靖政策。
這樣做解氣是解氣,但恰恰是把事情搞反了,對大局于事無補。
說完老支書,梁江濤把目光看向了新支書徐天寶。
徐天寶也就不到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他穿着皮衣,梳着大背頭,打扮和村民根本一點樣兒都不沾,明顯一股年輕企業家的風範氣質。
他在西州做煤礦生意,做得很大,後來又涉足餐飲業和建築業。
實力強了之後,盯上了家鄉的自然資源。
籌劃了好幾年,強勢“殺”回來,坐上了村支書的寶座。
然後立刻重新分配砂資源,手段雷厲風行。
也正是這種不講情面的做法,惹惱了很多村裏的老人,在老支書的蠱惑下,走上了上訪鬧事的道路。
徐天寶常年混迹于西州,跟西州的官場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華山的縣領導,好幾個跟他關系都熟。
甚至書記、縣長,他也能找關系結交、遞話。
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
要是其他人來處理這件事,他還真不怕。
但來的是梁江濤,情況就不一樣了,讓他震驚萬分。
梁江濤可是西州官場上目前名頭最響的人物,在一段時間内風頭甚至蓋過了書記和市長。
關于他的傳奇故事,在坊間多有流傳。
竟然是這個殺神來了,徐天寶萬萬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天寶同志,我知道你是一個商人,手底下的産業頗具規模,在西州都小有名氣。但既然你當了村支書,我不管你生意做的有多大,都要受組織的管轄。村委會是村民自治組織,要實現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你這個村支書責無旁貸!”梁江濤道。
“是,是,部長教育的是!我回來競選這個村支書,就是想爲村裏做一些事,把我這些年的人脈資源跟村裏分享,帶領鄉親們緻富!呵呵!有些做法可能太着急,這件事我有責任,向您檢讨!”
徐天寶是人精,主動認錯,話說得很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