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不小,但也沒有一口氣吹一瓶的本事,此刻如此沖鋒,也是豁出去了。
吳三水也躍躍欲試。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爲領導分憂解難的意識他們都有。
“你停下,你算老幾?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要喝,也是你領導喝,你喝了算什麽?”金克明拍着桌子呵斥。
王飛挨了罵,僵在那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飛,你坐下,吳縣長,你也不用着急。金處長,今天不能放開喝酒,不是因爲感情不到位,而是一會兒要談工作,怕喝多了腦子不清楚,耽誤事兒。”梁江濤淡淡地說。
“哈哈哈,還談工作,談什麽工作?你以爲你有資格跟我談工作?我跟你說,我出來跟你吃飯,已經是夠給你面子了!就憑你們縣的那點兒實力,水庫項目根本沒戲!配套你拿的出來嗎?啊?”金克明怒極反笑。
在喝了酒的情況下,他已經徹底被梁江濤的話激怒了,情緒被點燃,也顧不上面子了,出言呵斥。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都面色灰白。
想不到場面那麽難看,該怎麽善後?
縣長也是要面子的啊!
“小梁,你可能剛當縣長,一些事情還不清楚,不是說來了省裏就能把事兒辦成,金處長手裏管着的都是大事兒,沒有那麽簡單,也沒有那麽容易,牽一發而動全身啊!再說,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得慢慢溝通,慢慢協調,你要理解啊,今天就是喝點兒酒,加深一下友誼。你表示表示,禮節要到,啊?”辛勇苦口婆心地說。
他的性格就是老好人,何況又是以前的下屬叫來的,也不想讓場面太難看,趕緊出言勸道。
“老辛,你不要跟他說這些,今天,我就要好好教教他!無論你在地方上是什麽縣長、書記,是什麽土皇帝,但是來到省城,來到省發改委,是龍你得盤着,是虎你得卧着!項目給不給你,我把第一關!我這一關過不了,跟你說,就沒戲!這就叫天高地厚!在全省的處長裏,我是數一數二的!明白不!”金克明恨恨地說,一臉嚣張之色。
他從來都是被别人捧着、敬着、恭維着,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無視,已經憤怒難忍。
這個叫梁江濤的縣長也太不懂規矩了,竟然還說要談工作?
談個屁工作?
告訴你,項目黃了!
以後請老子吃飯也請不出來了。
那麽多人要請老子,差你一頓嗎?
這是來吃飯喝酒嗎?這是來吃氣!
吳愛玲和王飛、吳三水等人已經吓呆了。
沒想到縣長兩句話就把局面弄成這個樣子,這可怎麽整啊?
縣長看來沒完成好角色轉換啊。
在縣裏你是一縣之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來到省裏,你就是個普通的處級幹部。
别人搭理你,是因爲你手裏有資源,能請客、能送禮,但這些用來交換的資源沒有稀缺性。
面對省廳的處長,尤其是掌握項目審批核心大權的處長,還是要做小伏低啊。
全省100多個縣市區都要來求人家啊。
不光要給好處,還得提供情緒價值才行。
這是基本操作。
好吧,現在算是把金處長徹底得罪了。
以後燚城縣所有的重大項目都打上了問号。
不知道市發改委那邊會不會對燚城縣有意見。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全完了。
吳愛玲現在算是明白了,爲什麽梁縣長剛一上任,齊書記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他,而且激着他快點辦完。
就是因爲算準了他這一點,急躁冒進,立功心切,又缺乏跟上級機關溝通交際的經驗,很容易犯錯誤。
這樣一來,縣長罪過可就大了。
齊書記就徹底占得了先機,掌握住了乾坤。
姜還是老的辣啊!
想到齊書記和前任王縣長之間刀光劍影般的鬥争,吳愛玲現在都心有餘悸。
想不到又要重演,她心中覺得很沮喪。
就不能好好做工作嗎?
天天鬥鬥鬥,把發展機遇全都耽誤了。
梁縣長啊,看起來應該比較清廉,做事的熱情也比較高,是個好幹部。
但在官場上混,空有一腔熱血是不成的,還得需要虛與委蛇,八面玲珑。
可惜了一個年輕的好幹部啊。
“金處長,我說了别急,不是我要跟你談工作,怕是還有别的領導要跟你談工作,你喝得臉紅脖子粗,怕是對你影響不好。”梁江濤笑着道。
“哈哈哈,笑話,我中午喝點兒酒怎麽了?誰敢管我?我是處長,又不是小兵,你唬我呢?”
金克明說完,直接拿起酒瓶灌了下去,然後挑釁地看着梁江濤,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小梁,既然咱們話不投機,再說下去也沒意思了,山不轉水轉,以後有緣再見吧,我先撤了。至于你們的水庫項目,我剛才已經說了,雖然立項了,但經過初步評估,不符合你們的經濟社會發展現狀,不予通過!”金克明冷冷道。
“不予通過?是你不通過,還是省發改委不通過?”梁江濤的臉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這話明顯是擡杠了。
金克明一愣,沒想到今天是遇到愣頭青了,竟然說這樣的話。
是真沒把他這個省發改委的處長放在眼裏啊。
初生牛犢不怕虎。
得罪了他,别說這個項目,其他項目你也得掂量掂量。
金克明道:“我是省發改委重大項目處處長,我說的話,就代表省發改委的意見,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