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看着他，臉上永遠挂着笑意，似乎在欣賞自己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外公，投票快要進行了，我想跟您聊聊，這次，我志在必得！科學，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小潔，你很好，也很努力，你.....要多想！”
外公沒有多少精力，聲音很小，也很慢，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跟他說話。
“外公，你不用說話，我都清楚！多想！這些年您一直這麽跟我說！我也一直當成我的座右銘，凡事，三思而後行，盡力想到最深處！您放心吧！.........”
楊潔握着外公的手，說了很多他的想法，包括這次的對手，發改委！
外公聽見發改委，突然睜大了眼睛，湧現出了擔憂的神色。
他知道，國家發改委就是以前的國家計委。
在他們那個年代，國家計委就是代表了最高的政府！
計委的意見就是最後的意見！
哪個還能再犟？
“外公，您放心！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孩童！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平台，也有了支持和欣賞我的領導！一定能實現我的想法，那些正确的想法！不會任那些人拿捏宰割！........”
外公還是顯得很擔憂，輕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外公，現在已經不比以前了，改革開放到了今天，決策越來越透明，越來越科學！過去那些傲慢的權力現在不能說沒有，已經越來越少了！專家的意見越來越受到重視！尤其是孫子這樣的專家型的官員，連副總這樣級别的官員都很重視，跟我談了好幾次呢！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尤其是進入了二十一世紀，政府進一步簡政放權，打造陽光政府、法治政府，現在決策失敗都是要負責任的，好多還是終生的，領導都變得越來越謹慎了！隻要孫子說的有道理，就會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
“過去您遭受的那一切再也不會發生了！愚昧戰勝不了科學！笑到最後的一定是真理，一定是科學！”
楊潔繼續說道，顯得非常有自信，豪情萬丈！
外公當年失去的，他要拿回來！
真正彰顯科學的尊嚴，迸發科學的力量！
“科學.......未必是真理，科學的盡頭.....是哲學！”外公突然說出這麽一話，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外公........”
楊潔有些吃驚，他不知道外公爲什麽說了那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科學不是真理，那什麽是真理？
這跟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是不一緻的！
難道說，外公老了？
癡呆了？
他知道，最近幾年，外公喜歡上了佛學。
《心經》《金剛經》都是他每天都翻閱的東西。
一個大科學家，暮年卻進入了宗教的桎梏。
他理解不了。
隻是他知道，當年最偉大的科學家牛頓也是如此........
他有些迷茫，也有些恐懼。
此時的外公，依然是一臉的疼愛之色，但還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擔憂。
一個外公對外孫的擔憂，沒有再多其他情感了。
“小潔，要多想！要跳出來，不能執着，更不能偏執.......一切妄想執着，都會阻礙......阻礙你.......證得真理！咳咳！”
外公突然咳嗽起來，楊潔趕緊幫他拍後背。
“您别說了，身體要緊！您要說的，我都明白，孫子大了，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您放心，不會給您丢人的！”
........
楊潔從醫院出來，心情非常沉重。
外公還是強撐着跟他說了很多話。
這些，都是以前他不曾聽過的。
“我能感受到，你這些年一直憋着一口氣，憋着一股勁兒，要證明一些東西，甚至打倒一些東西，無論是政治上，還是思想上，你一直抱有一種強烈的責任感！你進行了一種深層次的反思，跨度很久，而且，這種反思是站在我的視角下進行的！”
“當年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是林老一句話保護了我，讓我在武鬥中撿回了一條性命！但你看，幾年之後林老遭受的不公、委屈不是遠勝于我？他爲國家和人民奉獻了多少啊？！”
“我要告訴你的是，當年将我打倒的，搞臭的，狠狠踏上一腳的，并不是你意識中的強權，也不是哪一群具象的人，而是曆史！是曆史啊！”
“人不能再一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既然曆史已經過去了，那就不能執着于過去！”
“要多想！多想呐！跳出來想！”
“我一輩子都奉獻給了科學，你外婆也是，你媽媽也是，現在輪到了你，我們三代人，快一個世紀了！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句話，善水者溺，善飛者墜啊！”
“孩子！君以此興，必以此亡！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我們真的是對的嗎？科學，能永遠代表真理嗎？這是一個娑婆世界！”
.........
楊潔推着自行車，回頭看了一眼醫院，外公病房的窗戶還亮着。
他似乎感受到外公注視着窗外，看着自己。
夜空，有一顆流星劃過。
他的目光，從迷茫變得漸漸清醒。
外公老了！
人老了就像小孩，太天真了！
以後，或許他再也無法從外公那裏汲取力量，一切都靠他自己了！
但他不會忘記外公的精神，這是支撐他出發的精神原力！
外公外婆，你們就看看吧，當科學獲得了話語權，那些政客的聲音，都會變成秋後蟲鳴！
科學的真理，必将照遍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