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之後,随着經濟發展持續加速,鐵路運力的緊張問題進一步凸顯,國家計委和鐵道部的領導們又一次重啓京滬高鐵論證。”
“90年,鐵道部上報《京滬高速鐵路線路方案構想報告》。後來,經國務院批準,國家計委、國家科委、國家經貿委、國家體改委、鐵道部聯合組成課題組,進行《京滬高速鐵路重大技術經濟問題前期研究報告》的深化研究。随後,國務院批準了京滬高速鐵路預可行性研究報告,鐵道部緊接着成立了京滬高速鐵路可行性研究辦公室,準備進行進一步的可行性研究。”
“到這個階段,一切進行得都還算順利。可就在這時候,一個關鍵人物站了出來,他是中國鐵道界的元老級人物,也是京滬高鐵‘緩建派’”代表人物之一,顧成業!”
“顧成業是在鐵道部幹了一輩子的專家,兢兢業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當時已經退休,一次到國外探親時,意外看見了國外最新生産的x2000擺式列車!”
“這種列車有很明顯的缺點,轉彎時列車會傾斜,以此維持重心平衡,當然,裏面的乘客也會很不舒服。但是,它的優點同樣明顯,時速可以達到200公裏,而且,比傳統的列車造價高不了多少!在顧成業和很多人眼裏,這比建設高鐵劃算多了!”
“從國外回來後,顧成業緊急給中央寫報告,不出意料,得到了高度的重視!因爲他的觀點,點在了華夏當前的死穴上,缺錢!與此同時,他的報告中還稱鐵路部門的數據存在不實情況,高估運能,低估運量,因此,京滬高鐵的建設應該再拖延考察。”林老道。
梁江濤瞪大了眼睛,根據他對體制的了解,不排除鐵道部存在顧成業說的這種情況,但京滬線運力不足也是顯而易見的。
就說現在,一火車票一票難求,乘客整夜排長隊買票,買的都是站票,車廂裏更是擠得站都站不下。
當然,重生後他沒有了這方面的體驗,但重生前這樣的場景有很多,他記得有一次去京城,腿擡起來就沒有放下的地方了,各種難聞的味道,五六個小時的車程,簡直快把人給擠死了,不擠死也得熏死。
買票難的現象已經成爲了社會民生痛點。
他不知道,專家在提出建議的時候,有沒有實地考察一下?
還是隻是拍腦袋?
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如何取得平衡,背後有文章。
“不隻是顧成業,還有一位鐵道元老秦思源同樣也是‘緩建派’的人物,他寫了兩篇重量級内參,《新建京滬高鐵并非當務之急》和《再論新建京滬高鐵并非當務之急》報給中央,進一步影響了高層經濟決策。這兩篇文章我這裏都有,你可以拿去看。”林老道。
梁江濤點點頭,他進一步意識到了文章的重要性,如果寫得好,有渠道能直送領導,真的能做到以數千言影響國家大政方針。
怪不得他的内參能讓他赢得那麽大的名聲。
他也聽說過,在官場上,很多人都是憑借着一篇文章得到領導的賞識,從此登堂入室,鯉魚躍龍門,走上重要領導崗位,頗有點兒“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意味。
所以,體制内最厲害的武功和武器,就是文章!
自古皆然!
“至此,‘緩建派’占得了上風,不管怎麽說,有了新的技術方向和替代方案,貿然投入如此巨量的資金建設高鐵就成了一件冒進的事,沒有人願意拍闆承擔這個責任,可行性研究又被擱置了下來。”林老道。
“林爺爺,我怎麽感覺‘緩建派’都是一些鐵道部退休老幹部,這裏面有派系之争嗎?”梁江濤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你很敏感,應該說‘緩建派’大都是一些退休老幹部,而所謂的‘建設派’大多是鐵道部目前台面上的少壯派。不過,他們不是因爲私人利益而鬥争,而是他們之間的政治理念和思想觀念存在很大的差異。比如顧成業和秦思源,他們都是在蘇聯的工業體系下培養和成長起來的幹部,思想偏保守,認爲鐵路建設應該根據需求設置,不能做過多超前的投入,不然财政的負擔太重,也容易滋生腐敗,并且,他們對西方前沿的科學技術有一定的抵制心理,思想中多一些求穩!而以周翊坤爲代表的少壯派卻主張擁抱世界,利用最新科技提速,盡可能大幹快上,讓鐵路繼續在交通運輸中扮演領頭羊和排頭兵的角色。”林老道。
周翊坤?
梁江濤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新上任的鐵道部長,在整個華夏知名度極高!
這是正反兩個方面。
首先,他能力極強,是高鐵建設的推動者,對華夏建成擁有自主産權的高速鐵路有切切實實的貢獻!
另外,他是一名貪官,在鐵道部作風強硬、說一不二,甚至貪贓枉法、賣官鬻爵,嚴重違法犯罪,令人發指!
他長期在鐵路系統任職,從工務段養路工做起,一直做到部長,勢力遍布整個鐵路系統。
鐵路系統由于地位崇高,一直有“鐵老大”的稱呼,被稱爲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
在這個“王國”裏,周翊坤俨然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帶頭貪腐,敗壞風氣!
黨曆來是功過不相抵。
功是功,過是過。
有功,黨和國家也沒有虧待他,讓他做了部長。
而犯罪,也自然不會對他網開一面,自然要予以黨紀國法的嚴懲!
反觀緩建派,雖然他們關于建設高鐵的意見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梁江濤覺得他們的個人操守應該沒有問題。
有的事情,很難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