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說一句話,立刻就有可能引起另一個領導的猜忌,引火燒身啊。
場面上兩大領導互不相讓,勢均力敵。
雖然樊建川是省委書記,一把手。
但李晏清省長的能量和地位一點不次于他。
而且傳言李晏清很快就要調任新組建的國家發改委任常務副主任。
那可是個含金量一點不低于省委書記的重要領導職務。
隻不過他們都有些好奇,李省長明明都快走了,爲什麽還要在這個時候跟樊書記頂牛?
還有不到一個月,漢東就跟你沒關系了啊!
有這些疑惑的人不能理解,什麽叫政治本色。
對于李晏清這種人來說,隻要組織上讓他幹一天職務,那他就要盡到百分之百的努力。
這不隻是對他自己負責,也是對人民負責,對曆史負責!
“晏清同志,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殺雞用在牛刀?!先不說耽誤不耽誤經濟發展的進程,你竟然還要新建醫院!現在江州和黃州有那麽多醫院都不夠收治嗎?到時候你這些醫院建成了,疾病也退下去了,這些醫院怎麽辦?浪費不浪費先不說,不成了笑話嗎!”樊建川覺得自己很有道理。
其實常委們心裏大多數也支持省委書記。
覺得省長這次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過度神經質。
像這種流行性傳染病,每隔幾年春天基本上都有,是自然規律啊。
肆虐幾個月自然而然就過去了,如果過度重視,反而不妙。
今年這樣搞,以後是不是年年這樣搞?
天天枕戈待旦,誰還有心思發展經濟?
漢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營商環境,豈不是都浪費了?
還有一些平時反對李晏清的人,此時在心中腹诽,看見了吧,組織部長出身的人怎麽會搞經濟呢?讓他當省長就是亂彈琴!
隻是他們忘了李晏清可是從國家計委出來的幹部,而且在這之前,縣委書記,市委書記都幹過,本身就是抓經濟的好手,那可是他的看家本領。
隻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隻是他們現在都不明白!
“是啊,晏清省長,不要忘記了我們的中心工作!我記得華夏有一句古話叫醫者好以不治以不是以爲功,你現在有沒有點兒這個意思?”
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張野田道。
他是周老在漢東的又一個幹将,此前一直和吳榮江互爲掎角,攪風攪雨
也是李晏清在漢東的政敵。
隻不過吳榮江落馬後,他明哲保身,低調了很多。
今天抓住時機,又出來作妖。
醫者好以不治以不是以爲功是《扁鵲見蔡桓公》裏,齊桓公諷刺扁鵲的一句話。
意思是醫生喜歡把别人的病情誇大,以便治好後彰顯自己的功勞。
顯然,這個醫生指的就是李晏清。
把疾病的情況無限擴大,最後平複了之後再向中央邀功,這個比喻可以說險惡刻薄到了極點。
不是要往死裏得罪一個人,是不會這麽說的。
在場的常委們聽到張野天這麽說,全都悚然一驚,紛紛側目。
老張也太過分了吧。
省長就算是對情況有些誇大,肯定也是個人見解不同,出發點肯定是好的,絕對不是故意誇大爲了邀功。
對于李晏清的這點信任,他們都還是有的。
樊建川聽了這話,瞥了一眼張野天,也覺得這句話有些太過分了。
他跟李晏清的争執,純粹是政治見解不同,并不涉及到派别的傾軋。
張野天眼看自己好像有點犯了衆怒,頓時咂摸到自己這句話好像是有點過分了。
本來看見李晏清惹建川書記不快,觀點也沒有得到其他人的支持,想着煽風點火一下,引發大家對李晏清的圍攻,想不到用力過猛,着象了。
當即尴尬地笑了笑道:“呵呵,當然,晏清省長肯定不會有什麽壞心,隻是對情況估計得有些過于嚴峻,可能讓我們的工作陷入被動,這是我的一點不成熟的看法,還請書記批評指正。”
樊建川沉吟了,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李晏清。
他要看看李晏清怎麽回答。
隻見李晏清根本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他笑的是,像張野天這樣的政客,怎麽敢對他指手畫腳?
當初辦吳榮江的時候,不是不可以把他扯進來。
隻是一念之仁,放了他一馬。
想不到他不僅不反躬自省,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伺機而動,意圖颠倒黑白,恩将仇報。
對于這樣見風使舵的小人,還有什麽好客氣的?
“野田同志,你說醫者好以不治以爲功,那麽我想問你,說這句話的人最後怎麽樣了?”李晏清朗聲問道。
“這……”張野田一時語塞。
“讓我來告訴你,說這句話的齊桓公最後病入膏肓死了,死前派人千方百計搜尋扁鵲的蹤迹卻無所得,臨死前他是有多麽的懊悔,你不會想象不到吧!這也給了我們後人一個成語叫諱疾忌醫!”
“疾在腠理,燙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野田同志,你要眼睜睜看着小疾變成大病,最終釀成滔天的苦果嗎?扁鵲見蔡桓公之事殷鑒未遠,值得諸公警醒!生命安全和社會穩定是第一位的,沒有了這個前提,其他一切的發展都沒有任何意義,也根本不可能實現!”李晏清言之鑿鑿。
梁江濤坐在後排的列席席位,聽了晏清省長的發言,忍不住擊節叫好。
當然,他不能發出任何聲音,這一切都是在心裏進行。
“啊……”張野田憋得滿臉通紅,想要反駁解釋,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啞口無言。
李晏清果然厲害,詭辯之道,無人能出其右。
其他省委常委也都陷入了深思。
本來沒覺得李晏清說的沒什麽道理,但經過了這一番譬講,反而都引起了他們的重視。
連樊建川都沉默了,難道……難道李晏清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建川同志,我還要說一句,建立隔離醫院,是經過我深思熟慮後提出的建議。這源自我華夏古代醫療典籍,根據記載,這是一種重要的防疫手段。我依然重申我的建議,請省委鄭重考慮并作出決定,升級管控措施!如果最後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無用功,甚至給漢東的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了障礙,那我李晏清願意一律承擔責任,親自給中央作出檢讨,願意接受一切處分!即便我不在漢東省長的職位上,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可以放心大膽地參我!請再認真考慮我的意見!”
這話說的已經很重了,令在場所有常委動容。
李晏清能立下這樣的軍令狀,顯然這件事非同尋常,值得他們仔細再深入思考一番。
樊建川的臉色也變了。
作爲漢東的省委書記,他對漢東的一切負有最終責任。
可以說跟漢東強行綁定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共損!
他是最不希望漢東出現問題的那個人。
今天跟李晏清觀念上出現沖突。
有一個很重要的點,那就是他以爲李晏清要走了,很快就是發改委的領導了。
漢東的事就不需要他指手畫腳了。
甚至他在潛意識裏還有一個陰暗的想法,你李晏清是不是故意想拖慢漢東經濟發展的節奏?
但現在聽了李晏清推心置腹的發言,尤其是最後的軍令狀,已經打消了他的懷疑。
李晏清應該是全心全意爲漢東好。
樊建川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感覺,也許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羞愧之餘,也覺得李晏清的觀點似乎有些道理。
漢東現在經濟發展勢頭是很猛,但都是建立在前期防治疾病措施執行到位的前提下。
如果疾病真的有所惡化,甚至不可控制,那就真的一失萬無了。
這是一道選擇題,是激進一些,還是保守一些,其實都有道理。
但李晏清如此堅定激烈地選擇了一條路,還不惜立下軍令狀,顯然有足夠的把握。
“書記,我覺得李省長說得有些道理,打掃幹淨屋子再請客,我們先把疾病這個大問題解決了,再行發展經濟,也不失爲一個穩妥的辦法!”常務副省長曲敏清道。
他是李晏清的副手,也是現任省委書記趙文龍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是李晏清在常委裏有力的支持者。
他的老領導,文龍幾天前也給他來了電話,讓他務必關注疾病情況,一定要配合好李晏清,做好有關防控工作,堅決不能掉以輕心。
他此時發言支持李晏清是應有之義。
“是啊,書記,我也支持鄭重考慮一下省長的意見,事關生命财産安全,也事關社會大局的穩定,就算犧牲經濟發展速度,頂多也就是兩三個月,對大局不會有太明顯的影響!即便是最後證明疾病很快平複了,也不要緊。甯可備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備啊!”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劉尚山道,他也是李晏清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