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啊,這麽大的事情爲什麽不跟我說一聲?戰場不是兒戲,一将功成萬骨枯啊!!汗青不是學作戰的,怎麽從工程師轉成了軍官?!還擔任偵察營營長這麽兇險的職務,這不是胡鬧嗎?!”
林老的質疑有道理,當時已經建國,各類人才齊備,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工程師轉任偵察營長,絕對是一個異常的安排!
換句話說,一定有人在其中起了作用!
會是誰呢?!
“我當時整個人都亂了,想不通,一萬個想不通!兩個活生生的孩子啊,剛剛結婚,是最好的年紀,美好的生活還沒開始,也沒有後代,就這麽永遠躺在異國他鄉冰冷的土地上,馬革裹屍都做不到!我的心有多痛你們能知道嗎?!簡直是把我的心挖出來千刀萬剮啊!!!”林老的聲音中有掩蓋不住的悲涼,到現在依舊痛不欲生。
“我的孩子啊!我和丹心的媽媽唯一的骨血,就這麽走了!讓我黑發人送白發人!當年丹心媽媽走時,握着我的手,讓我一定要把女兒照顧好!可現在,人沒了!我死後怎麽面對她?!老天,我爲新中國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林玉龍老淚縱橫!
饒是一代英雄,此時也淚灑當下!
林暮雪已經哭成了淚人。
她從小隻是知道自己有一個姑姑不在了,每年她的忌日,爺爺都會把自己關到一個小房子裏,獨自緬懷姑姑,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父子心意相通,林家二代、三代此時滿臉動容之色,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老爺子講起這段往事。
老爺子把這件事封存在自己心裏,足見這件事他是有多麽不願意面對。
李宴清看見英雄蓋世的林老這個狀态,心中萬分感佩。
梁江濤感佩之餘,繼續順着林老的話往下想,難道,讓梁汗青上前線的,是梁老?!
當時他是軍長,如果他不點頭,誰能讓梁汗青從工程師轉任危險系數最高的偵察營長?!
可是,他爲什麽要這麽做呢?!
這不是讓親生兒子去送死嗎?!
還有,如果自己真的是梁老的孫子的話,那他父親是梁老的兒子嗎?梁汗青是自己的大伯?
林老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道:“這件事,梁雲虎肯定知道!我想打電報過去問他,但還是忍住了。我想,他現在的心情肯定和我一樣難受!汗青,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正在這時,從前方回來的周險峰來到了我家,對這件事表示了沉痛的哀悼!”
周險峰?!
周老?!
所有人都知道周老!
是跟林老、梁老齊名的元勳!
後來一直主管政法方面的工作。
林老管經濟,梁老管隐蔽,周老管政法。
屬于第二代向第三代的過渡時期的幾個關鍵人物。
聽到周險峰,李宴清的臉色不自然地動了一下,這個細節被梁江濤捕捉到了。
李宴清之所以對這個名字這麽敏感,那是因爲周老應該就是吳榮江背後的人物!
隻是他們之間有多深的關系現在還不清楚。
至少能肯定,周老絕對幫吳榮江打過招呼。
這件事,由于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他還沒向林老彙報過,隻是他心裏清楚。
此時聽到周老的名字,不由得多留了一個心眼。
“老周也是我們的老戰友,當時他正在志願軍司令部擔任作戰部副部長,他歎息一聲,說汗青和丹心走得冤啊!”
“我聽到他話裏有話,在我再三追問下,他終于說了,汗青之所以被派去當偵察營長,是梁雲虎的執意安排!”
“我大驚失色,問他爲什麽這樣?老周面露難色,說道,估計是立功心切吧!如果把他兒子派去最危險的地方,全軍必然士氣大漲,高歌猛進!同時,在中y和志願軍統帥那裏,也能留下深刻的印象。畢竟,當時聽說中y有意讓他擔任兵團副司令!”
“我一聽,怒不可遏!梁雲虎,你到底要幹什麽?!爲了升官,難道要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去送死嗎?他曆來心比我高,往上爬的心思很熱切,而且當時他勢頭正盛,兵團副司令的寶座唾手可得!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那是他唯一的孩子啊,還有我的丹心,我的女兒!”林玉龍雖然年老,但此時猶如一頭發怒的兇獸,聲音讓人爲之膽寒。
“過了幾天,梁雲虎給我發來了電報,告知了我兩個孩子的死訊,還說他們是黨和人民的兒子,理應如此,讓我節哀順變!他會揮師南下,給孩子們報仇!等他凱旋,再跟我一同祭奠我們的孩子!他還改名梁刑之,意思是要讓殺子仇人接受審判!”
“說的真好聽啊!爲了他的官職,爲了他的軍銜,爲了他的名望,爲了他的青史留名!笑話,殺害孩子們的不是美國人!而是他這個父親!他親手把孩子推向懸崖!孩子們是被他害死的,他是個冷血的劊子手!”
“諷刺的是,最終也沒升他的官,兵團副司令的位子給了周險峰!這算不算是報應?!”
“梁雲虎,還是叫他梁刑之吧!當時的我痛恨自己的愚蠢,痛恨自己的單純!我用了那麽多年,還是沒有真正看清他的真面目!他曾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他曾跟我說,他最喜歡的詩是唐代李賀的南園詩,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他要名垂青史,要上新中國的淩煙閣!我當時還爲自己有這樣一個志存高遠的兄弟開心!”
“爲了勝利,他可以不擇手段,舍棄自己的生命絕不眨眼!忍受一輩子槍傷刀傷之痛不哼一聲!他是戰争時代打造出來的最厲害的工具!虧我還把他當兄弟,當朋友,當知己,當追趕的目标!可我怎麽沒有想到,一個爲了功名可以舍棄自己生命的人,自然也可以舍棄自己孩子的生命!我後悔把我唯一的女兒嫁給他!爲此,在之後的五十年裏,我無數次午夜夢回,次次痛不欲生!”
林老繼續道,聲音變得暗啞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