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貞潔烈女,一言不合,就跳樓!
“呂娜!”張文雄掙脫了那些人對他的束縛,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來到了窗前。
他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呂娜爲了他,竟然輕生!
紀委的人員呆住了,想不到,出了人命。
他們這才知道剛才呂娜話裏的意思。
爲雙規張文雄,逼他的未婚妻跳樓!
這件事,麻煩了。
搞不好,他們要承擔責任。
從息事甯人的角度,無論如何都不能對張文雄采取強制措施了。
隻是他們想不明白,爲什麽呂娜會做那麽極端的事。
值得嗎?
其實,哀莫大于心死,呂娜已經對張文雄徹底死心。
有憤怒,有怨恨,有後悔,有心疼,有愧疚.......
這些複雜的情緒在她的心中發酵震蕩,讓她做出了這個決定,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挽救張文雄。
在省委大院裏有人跳樓,無論是哪個領導,都要努力壓下去。
張文雄的這點兒破事兒,大概率不會再追究了。
“啊!!!”
張文雄失聲痛哭,臉上再沒有一絲血色!
想不到,呂娜對他用情如此之深,竟然能爲他獻出生命。
千金易得,真心難求!
“你爲什麽那麽傻,那麽傻!”
120的聲音由近及遠.......
幸運的是,他們所處的位置隻是二樓,呂娜沒有生命危險。
但呂娜的危險舉動,也着實救了張文雄。
打向張文雄的闆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隻給了他一個開除黨籍,行政記大過的處分。
沒有雙開,沒有拘留。
以往這個情況,很多人會主動申請調離黨委部門,到省屬事業單位任職,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張文雄卻提出了辭職。
很多人都理解,被開除了黨籍,政治前途幾乎沒有了,而且他現在聲名狼藉,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留在這裏也沒意思,還不如趁早離開,早作打算。
他的辭職報告很快獲批了。
張文雄灰溜溜地離開了省委組織部,省委大院,這個他夢還沒開始就破裂的地方。
梁江濤在窗戶外看着張文雄落寞的背影,覺得萬分唏噓。
以張文雄的條件和學識,如果不那麽狂傲,自我要求沒那麽畸形的話,在省委組織部這樣的平台上,很大概率能幹出一番事業,可他終究是私欲膨脹,反噬了自身,可悲,可歎!
他甚至發現,張文雄身上的這些弱點,他也有,而且在他的前世,似乎更加明顯。
而且,不隻是他,所有人都有。
潛意識裏的自己,往往都是高己卑人,盲目自大,自視甚高,好高骛遠.......
他上了天涯社區,發現張文雄的帳号發了兩首詩:“星辰環冷月,縲绁泣孤臣。對景傷前世,懷才誤此生!”
這何嘗不是張文雄的真實寫照?
還有一首:“曾慮多情損黨性,無情又恐别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馬列不負卿!”
這一首,不知道是寫給誰的。
張文雄的才華,還是好的。
他也可以算是一個情種.......
林暮雪着實爲呂娜感傷,女人心意都是相通的。
看到她爲愛情飛蛾撲火,如何不觸動?
她問梁江濤:“你會像呂娜那樣對我嗎?”
梁江濤還沒來得及回答,隻聽她噗嗤一笑道:“我會。”
.......
張文雄離開了省委大院,悄悄去醫院看了呂娜一眼,卻沒有相見。
這輩子就不要再見了吧。
他早就心灰意冷,不想再折騰了,無論是前途,還是愛恨,都随風去吧。
他就在江州漫無目的地走着,不換衣服,不刮胡子,風餐露宿,一些孩童以爲他是個老瘋子,各種捉弄于他,他也渾不在意。
仿佛,世間的一切再也激不起他的興趣。
終于,他來到了烈士山後的寺廟。
禅興寺。
看着熟悉的殿宇,他認出來了,當日在培訓班,他跟梁江濤鬥詩,後來到此處。
當時,他還口出狂言,直說這是封建迷信。
如今時間過去不久,他的心境,早已恍如隔世。
殿宇,顯得很甯靜。
他感覺,或許這裏才是他的歸宿。
他已經被開除了黨籍,也沒有了單位,沒有任何束縛,他可以做任何事。
徑直走入了禅興寺。
隻是他不知,現在寺廟早已産業化。
當和尚,也是要有編制的。
天下雖大,容身之處,卻也不是那麽好找。
不過他不管那麽多,進殿跪下,也不言聲,晚上閉寺也不走。
小沙彌一看這是個怪人,趕緊向方丈禀報。
方丈出來一見,說了一聲冤孽。
把他領到寺後柴房,讓他在那裏留宿。
第二天,他早起,跟着和尚勞作,種些瓜果蔬菜,也跟着和尚一起用膳。
顯得非常自然。
和尚們倒覺得很奇怪,不知哪裏來了這麽一個怪人。
幾日之後,方丈把他叫到禅房。
“施主,你作何打算?”
張文雄看這大和尚寶相莊嚴,慈眉善目,鼻子一酸,跪倒在地。
“弟子無處可去,想随大師修無上佛法!”
“唉,癡兒啊!”方丈歎了口氣,繼續道:“看你的樣子,受傷不淺,定是曾作名利客,實爲夢迷人!殊不知,世間一切俱是虛幻,到頭來,無非是人的貪嗔癡在作祟。來到此處,說明緣分到了,你就随我吧!”
張文雄大喜,心靈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甯靜。
“既入我門來,要有法号,你這癡兒,天涯雲遊,終到此處,就叫‘雲癡’吧。正心修煉,斬滅三屍,才是正道。”老和尚諄諄教誨。
“是!”張文雄恭敬地說。
雲癡,雲癡。
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從此世間,少了一個張文雄,多了一個雲癡。
所謂,人間萬象,盡歸于塵。
卻是天理循環,不增不減,不生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