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大家目送姜萬軍離開會場。
然後處長們都魚貫而出,也沒人管他們。
接着,機關幹部處的借調幹部給每人發了一張内部電話表,上面還标着各處室的辦公室。
有了這個,他們按圖索骥就能去各自處室報到就行了。
“梁江濤,你可以啊,真人不露相,不聲不響分到了研究室,看來以後得高看你一眼了。”程偉開玩笑道。
“大家都不錯,你去了機關黨委,也算發揮特長。”梁江濤道。
“嗨,機關黨委是邊緣部門,不過搞各種活動,還搞宣傳,我倒是挺喜歡的。”
程偉大落落地說,他性格開朗,嘴巴也很大,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按理說和體制文化是格格不入的,但他沒有壞心,因此不招人煩。
他沒有留意到,旁邊張文俊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黑。
當初體檢時程偉率先說出了有人分去研究室的消息,張文俊對此深以爲就是他自己。
現在公布是梁江濤,等于啪啪打臉,張文俊頓時覺得無比羞辱,就快原地爆炸。
程偉道:“文俊兄去了幹部一處,那也是很好的處室,以後前途無量啊。”
他不是在恭維,幹部一處的确是最好的幾個處之一,雖然不管具體的幹部調配,但管宏觀政策,是半業務半綜合的處室,更适合年輕幹部成長,剛入部能去那裏,很多人做夢都會笑醒。
可張文俊顯然不領情,冷冷地回應:“都是工作,去哪裏都一樣。”
呂娜道:“什麽啊,讓我去什麽幹部教育處,那是幹什麽的?還有,爲什麽不讓文俊師兄去研究室寫材料?他可是我們京大的筆杆子,難道省委組織部比京大還厲害?真是搞不懂......對了,梁江濤,你會寫材料嗎?”
“我?還行吧。”梁江濤沒想到呂娜會直接這麽問他,随便敷衍道。
“還行就一般喽,你一個本科畢業生,還是省内學校畢業,想也不用想肯定不會寫啊,搞不懂爲什麽把你放在研究室,真是無語。姐勸你一句,沒有金剛鑽别攬瓷器活,以你的水平去了那裏肯定也适應不了,還會把自己整抑郁了,不如趁早退位讓賢,你去跟領導說,你和文俊師兄換換地方吧。”呂娜慫恿道。
梁江濤心中一萬個大無語,還讓他去找領導,有病吧?
這個呂娜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以爲自己是京大的就目空一切,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這樣早晚要吃虧的。
“這都是組織的安排,我隻能服從,不能提出個人意見。”梁江濤冷冷地說,語氣中已經顯露出不快。
“你現在不知輕重,等露餡兒了就晚了,到時候誰都知道你是不會寫材料被淘汰的,還不如現在急流勇退。”呂娜繼續不依不饒。
梁江濤不再理她,以這種人的情商,不知道怎麽通過面試的。
“你......”
看着梁江濤冷淡的面孔,呂娜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小小的漢東政法大學的畢業生,竟敢如此無視她這個京大畢業生,豈不是禮壞樂崩?
“呂娜,不要再說了,江濤能去研究室,自然是他的本事,何況這是組織的安排。領導現在不知道我文字方面的能力也很正常,沒事兒,慢慢來。”張文俊淡淡地說,但臉上的表情卻很僵硬。
梁江濤不再跟他們糾纏,打了個招呼,走出了會議室。
他根據電話表,找到了周密的辦公室,230房間。
研究室有三間辦公室,分别是230、231、232,和李晏清、姜萬軍的辦公室都在同一樓層的同一側,辦公室的幾間辦公室也在這一側。
當然,辦公室的辦公室不止在這一側,至少有八九間,還有小車班、倉庫,在一樓和三樓也有。
從辦公室離主要領導的遠近,也能看出處室的地位和重要程度。
梁江濤定了定神,用适中的力度敲門,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請進!”
停了幾秒鍾,屋内傳來了一個聲音。
梁江濤推門進去,屋内隻有周密一人。
靠窗戶的位置對着擺着兩張桌子,周密占了一張,另一張空着。
空着的桌子上擺着一台電腦,還連着一台打印機。
旁邊還擺着幾個木頭櫃和鐵皮櫃等家具,以及一盆鐵樹。
靠門的這邊還擺着一張長條沙發,面前有一個小茶幾。
這間辦公室有二十多平米的樣子,如果坐兩個人,還算寬敞。
“梁江濤,歡迎歡迎!”周密伸出了手,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周處您好!”梁江濤恭敬地說。
周密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說話聲音洪亮,顯得精氣神很足。
“以後你就坐我對面的位置,這裏以前是名借調幹部,上周剛回去。”
“好的。”
“齊處現在在常委樓那邊,偶爾也會回來,到時候再見吧。你先坐,我跟你介紹一下情況。”周密指着沙發道。
梁江濤坐下,周密也坐在旁邊說:“現在處裏正式幹部就三個人,齊處、我,再加上你,另外,借調幹部還有三個,都在對面的辦公室。另外齊處在232辦公。”
“我們處的任務和工作量在部裏是有名的多,而人卻算少的,你知道爲什麽嗎?”周密突然問道。
“不知道,請您指示。”梁江濤搖了搖頭。
“因爲我們這裏不養閑人,一個蘿蔔一個坑,如果不能寫,無論什麽關系最後肯定都留不下。”
“嗯!”
“何況,如果不符合要求,自己在這兒就待不住,太痛苦了。研究室雖然重要,但卻是個苦差事,說實話也沒什麽權力,還不如趁早去一些業務處室,橫向縱向混個臉熟,以後辦事兒也方便。”
“嗯!”
“可一旦真的在這裏吃得了苦,上得了道,成長也快,咱們的活都在領導眼皮子底下,而且是真的長本事。研究室的處長副處長提副廳是最多最快的,橫向調到委辦的也有,去年我們處兩個正科級幹部,一個三十五歲,一個三十六歲,都提拔到别的處室當副處長了。”周密嚴肅地說。
梁江濤不斷點頭答應着,同時在心裏念叨,周密的話很實在,把研究室的利弊都剖析清楚了,第一次見面就說這麽直白的話,說實話大大出乎梁江濤的意料。
在他的經驗裏,體制内的人都是帶着面具說話。
“小梁,能來研究室,既是組織對你的肯定,也是對你的考驗,千萬不要打量着進入研究室了,就萬事大吉,平步青雲了,那是不存在的,如果你不能盡快适應研究室的節奏,不用齊處說話,我就能跟萬軍部長說,把你調走,明白了嗎?”周密說道。
這既是對梁江濤的鼓勵,又是對他的鞭策,甚至表達了些許對他能否勝任研究室工作的懷疑。
梁江濤聞言卻毫不在意,心中對周密的評價反而高了幾分。
周密說得這樣直白,而且都是實話,證明他是個心直口快的業務型幹部,至少不是虛頭巴腦的僞君子。
而他,則會盡快向周密證明。
“周處,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領導失望的!”梁江濤笃定地說。
周密聞言點點頭,說實話,他心中對梁江濤是有些不以爲然的。
每個人都有有色眼鏡,他也不例外。
一個漢東政法大學的本科畢業生,來省委組織部研究室?
能幹什麽,不添亂就不錯了!
而且本來那個借調幹部很優秀,齊雲飛和他用得都很順手,本來想着跟領導建議調進來的。
可梁江濤占了這個坑,隻能讓他回去了。
這不是添亂嗎?
他心裏對此是有意見的,可聽說這是大領導的意思,也隻能服從了。
心直口快的他不會藏着掖着,當然,也不會故意給梁江濤穿小鞋。
同時在心裏打定主意,會對梁江濤嚴格要求,仔細觀察,如果事實證明他真的不符合要求,他絕對會以工作的名義“犯言直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