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并未婚配,也沒有與誰有過醜聞。突然有了一個孩子,而且又不敢說出他父親的身份。所以……”
她語止,頓了頓後,轉而又道:“隻要沐風能健健康康的過完這一生,我就心滿意足了。”
許青聞言突然一陣五味雜陳,一時間心中對她也生了憐憫之意,想了想後又問道:“他一直都不知道嗎?”
“是的。他不知道,也請你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若不是你們,我會把這個真相爛在肚子裏,永遠也不會說出來。”
“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長大 ,卻不能母子相認,真不知道這二十多年你是怎麽過來的。”祁玉感傷道。
“我不敢過多強求了。你們知道嗎。當初我抱着嬰兒回來時,我父親對我各種逼問,我都不回答。後來我父親猜到了,因爲我隻和方明有過糾葛,他拿出刀,要殺了我的孩子,我吓得跪在父親跟前,痛哭流涕地央求他。”
“你父親他……”
“從那一刻起,我就看透了,徹底看透了。什麽飛淩門,什麽除妖衛道,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了門主,第一件事就是解散飛淩門。後來我也确實這麽做了。不過當時的我什麽也不求 ,隻求父親放過這個孩子,無論讓我做什麽,什麽都行,那怕爲了這個孩子去死,我也不會眨一下眼。”
“你,後來你父親又怎麽突然改變了心意?”
“我看父親一直不爲所動,便和他争吵了起來。不惜和他斷絕關系,我告訴他,如果要殺孩子,就要先殺了我,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說到這裏,聶飛會目光中充滿了剛強堅毅之色。
四人都深吸一口氣。
“父親眼看我決心赴死,最後也隻得妥協。不過我也要答應父親,永遠不能與自己的孩子相認。父親讓我弟弟收留了這個孩子。那時他剛成親不久,最合适不過。”
看着她一副無怨無悔的模樣,許青一時間也忍不住鼻子發酸。
幾人都漠然不語。
場面安靜了片刻。許青心中忽然一動,笑着道:“現在方明的魂魄未散,就禁锢在這枚古玉裏,每逢月中便可聚形飛出古玉。你和他可以相見了。”
聶飛會聞言看向桌子上的古玉,愣怔片刻,又看向許青,無奈道:“我已經老了,你們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聶飛會了,現在的我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況且,我也沒有臉見他,我也不敢見他。”
許青急道:“可是他等了這麽多年……”
聶飛會截道:“一切都會慢慢過去的。”
“就算你不見他,可是聶沐風那?方明是他的親生父親,現在有機會相見,你不打算讓他知道這一切嗎?”
“不可以。不能讓他知道,絕對不能讓他知道。他一旦知道自己不是我弟弟的親生兒子,而一直被他稱呼姑姑的我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他父親其實是一隻妖。到那時,他會怎麽想?”
聶飛會焦急地說道。四人聞言也都是一愣。
是啊,聶沐風若是知道了這一切,他會怎麽想?
或許,他的下半生也過不好了。
事實上,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也絕對是一記晴天霹靂,甚至可以讓一個人一輩子都生活在自我質疑中。
如此一來,不讓聶沐風知道這一切,反而是一件好事。
宋青陽忽然問道:“方明那?他若是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聶飛會截道:“他的魂魄即将消散了,不是嗎?”
四人呆愣當場。
是啊,方明的魂魄也即将消散了。這種時候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孩子,他一定會無比高興,但也會因此而更加放不下執念。
放不下執念,他隻會更加痛苦。
到時候他的怨念散了,反而又生出了強烈的執念,這對他而言絕對也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
如此一來,也不能告訴方明真相。
許青這樣想着,同時心中無比糾結。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他們二人之間的糾葛似乎冥冥注定是無解的。
起初答應方明的請求時,他一直認爲聶飛會簡直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聶飛會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隐。她原來也是一個如此悲情可憐的人。
時間悄然流逝着,過了好一會兒,祁玉忽然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問道:“對了。方明沒有化形之前一直被壓在金石下,後來金石被天雷劈開,你在金石上用劍刻下了八個大字。是什麽?”
此言一出,幾人都來了興緻。李山更是迫不及待地補充道:“方明說你刻下的那八個大字也深深的刻進了他的心裏,他一直沒忘。但是當時他沒有說。”
聶飛會一滞,随即忽地一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四人喃喃自語,重複一遍。
“是的。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還真是很單純。天雷劈下時,我竟然奮不顧身地就撲了上去。然而,更加詭異的是,天雷并沒有傷到我絲毫,反而将金石直接劈成了兩半,脫困後的他飛上藍天。我錯愕的同時也仰天大笑,高呼着這是天意。我随手揮劍,在那金石上刻下了那八個大字: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言罷,她的回憶似是一下子又被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忘情地說道:“那時花開的正好,風吹過,花瓣漫天飛舞,美極了。我至今也忘不了那天的情景。”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許青低聲默念着。他看着聶飛會笑容滿面,胸中一股莫名的狂熱直沖心頭,讓他的臉也逐漸發熱起來,眼眶紅了。
這時祁玉已經淚流滿面,她哽咽着盯着聶飛會道:“真的不能告訴方明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