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流逝着,太陽也緩緩升起。天外的風吹來,花園裏爲數不多的幾棵觀景樹葉子雖落光了,但是樹枝随風擺動着,發出沙沙的聲響。風吹過亭子,幾人的發鬓也随風斜了一斜。祁玉順手挽了發鬓,她的目光依舊盯着許青。
許青靜靜地說着,語氣雖然平穩,但他的心情卻是異常沉重。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慢慢地從方明被丢進湖裏後不久被石妖吸食陰氣,石妖死後又被無數鼠妖蠶食。後來怨氣越發濃重,不久之後或許就會化作冤魂。而他害怕自己化作冤魂後害人,故此一直在等待,期望一個可以幫助他将古玉拿到她面前,需要她的一滴眼淚,然後結束這一切的人。
後來,他等到了許青一行四人,他請求四人幫助他……
與此同時,随着方明死後,種種不幸經曆的展開,以及他至死不渝的癡情。聶飛會的眼淚就像是止不住般不停地流出來。當許青說到最後,她已經哭的泣不成聲。
許青說完了,他長出一口氣,望着哭成淚人的聶飛會,問道:“你這個樣子,是因爲對當年的所作所爲感到愧疚嗎?”
聶飛會哭着道:“是的。”
聽到這句話,四人心裏完全釋然了,也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如果方明能聽到她說出這句話,一定會無比欣慰吧?
短暫的寂靜過後,許青舉手一指桌子上古玉,道:“他說,你隻需要将淚水滴在這枚古玉上,他的怨念便會得到化解,一切就都結束了。”
聶飛會忙側過身,似乎生怕自己的淚水滴到上面。繼而她忍住不讓自己哭,問道:“他的魂魄也會從此消失,對嗎?”
許青點點頭,道:“是的。而且是不入輪回。”
聶飛會激動起來:“不行。”
許青歎道:“他的魂魄已經被妖魔長年累月的嚴重消耗,也實在是沒有别的辦法了。不是嗎?”
聶飛會語無倫次道:“我,我不想他連魂魄也……”
話未說完,她似乎也突然發現一切都晚了,她再一次失聲痛哭起來。
許青道:“你當年對他也有真情,就算他是妖,你也不該那樣折磨他。”
聶飛會擡起頭,淚眼朦胧地看向許青。
許青也盯着她。
安靜了片刻。
“你知道嗎?當時我真的真的很愛他,這枚古玉給他時,我也下定決心這輩子非他不嫁。”
“既然愛他,當年你爲什麽不阻止?最後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丢進湖裏。”
“我,”她欲言又止,眸子逐漸變得空洞,似是又回憶起當年的一幕幕。略微停頓後,她幽幽說道:“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或許那時候的我還太年輕吧。聽到他說出真相後,我整個人都傻了。反應過來後我又驚又怒,我覺得自己被騙了。”
她眼眶微紅,眼裏的淚反射着細碎的光。
四人靜靜地看着她,也不插口。
“你們知道嗎。現在想想,我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好傻好傻,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事實上他若真要反抗,我們那些人或許也留不住他,可是他沒有。”
祁玉問道:“既然知道,你爲何還要這麽絕情?”
聶飛會苦澀道:“不爲别的,隻因爲他是妖。當時的我是飛淩門弟子,也是飛淩門門主的女兒,我心裏過不了那道坎。”
“隻因爲他是妖嗎?”
“是的。他說自己受到了妖魔的威脅,如果不同意 ,妖魔就會殺了我。可那時我很年輕,作爲飛淩門弟子,以除妖衛道爲己任,怎會貪生怕死,又豈是他三言兩語可以輕易糊弄過去的。我當時隻是在想這可能又是他們的另一個圈套。”
她的語氣變得遊離起來:“他說什麽,我就聽什麽。事實上我是在故意穩住他,他說外面藏匿了妖魔,讓我和他一起裝作高高興興的回家。我一直照他說的做,回到飛淩門後,我第一時間将事情告訴了我父親。我父親讓我穩住他,我又回到大廳和他聊天。沒過多久,父親便帶着一衆高手圍住大廳,他沒有反抗,甚至還看着我笑。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可能錯了,他或許對我是真心的。但是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在他被丢進湖裏之前,你還是有機會挽回的。不是嗎?”
“是啊,可是我沒那麽做。我那時在心裏不斷告誡自己他是妖,妖都該死,不用有憐憫之心,飛淩門弟子就應該殺盡天下的妖。我父親讓人把他綁得結結實實,所有人也都察覺到了他對我的态度,我父親也看的清清楚楚。我心裏有些害怕,害怕被人知道我和這隻妖有染,我不敢看他,我轉身走了。之後我父親告訴我說這麽做是對的,又讓我去欺騙他,讓他做我們的棋子,去設計山裏的大妖。”
“你再一次利用你們之間的感情,騙他做了棋子。”
“是的。他被丢進了地牢裏,不給他一滴水一口食物。我去找他時,已是三日之後,他渾身上下都是傷。他一看見我,立刻就疲憊地昂着臉對我笑。你們知道當時我有多卑鄙嗎?”
她看着四人。
“現在想起來,我自己都鄙視我自己。與一隻妖相比,一個人爲什麽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是的,我扶起他,和他聊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先用真情打動他,之後讓他幫忙,從而設計猙獸。他有些猶豫,他說那猙獸很強大,不想我去山中,隻要我不去,他就願意幫忙。我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
“後來你也去了山裏,不是嗎?”
“是的。一切都是爲了騙他。可是我走出地牢後,心卻突然很痛很痛,不知道他爲什麽會答應,爲什麽還要幫我,我很迷茫,也很糾結。之後怎麽去的山裏,怎麽利用他剿殺猙獸,我都有些回憶不清了。那段時間我活的如同行屍走肉。可是又一想到自己深愛的人竟然是一隻妖,又覺得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