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正是我一直所期盼的。”方明語氣裏充滿了對她的一往情深。
“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吧?後來又發生了什麽?”許青問道。
“她并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在她兒時一直精心照顧的畢方鳥。但是我很早就知道她,也了解她,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孩,自己認定的事情和道路,就會堅定地走下去。她對我的承諾,也讓我被愛情沖昏了頭,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我甚至忘了自己,其實我是一隻妖。她臨走前,把自己随身攜帶的一枚古玉給了我。”
“就是那枚古玉嗎?”許青問他。
“是的。她說那是她出生時母親爲她求的平安玉石,她一直帶在身上,如今把它當做定情信物給我。她堅定地告訴我,回去就告訴父親,非我不嫁。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都迷糊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一個人深深愛着原來是這麽美妙的一件事情。”
“你,你是妖的這個身份,不打算告訴她嗎?”
“我有想過,但是我心裏很害怕,我害怕她一旦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後會離開我。她走之後,我糾結了整整一天,後來我決定不告訴她,永遠不告訴她,讓我的這個秘密永遠埋藏起來。”
“普通人自然看不出來,可是一旦被修行者察覺到……”
“我當時根本沒有想太多。妖又怎樣,隻要我小心一些,根本不會敗露出去。普通人也看不出來,不是嗎?”
“确實。”
“可是在聶飛會走後的第三天,猙獸就帶着一衆大妖找到了我,而且對我當初救下聶飛會的事情了如指掌,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暗中窺伺。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利用我進城刺探消息,因爲他對人類的事情并不了解。”
“你也是大妖,猙獸固然厲害,應該也無法壓制你吧?”
“是的。那時我的修爲已達化境,他們自然無法壓制我。我變回本體與他們纏鬥在了一起,但是他們人多勢衆,我也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後來……”
“後來怎麽了?”
“我與他們在山中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後他們威脅我。如若不從,他們便會殺了聶飛會,當時我害怕極了,我不怕死,但是我怕她出事。按照他們的計劃,我要等着聶飛會回來找我,然後跟随聶飛會進城,等了解情況後彙報給他們,他們會引動章莪山全部妖魔入城。”
“這……”
“那猙獸竟然這麽狡猾。”
“猙獸是遠古大妖,早已開了靈智,自然不是尋常的一些小妖可以相提并論的。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而且他們還向我保證不會傷害聶飛會。如果不從,就會把聶飛會扒皮抽筋。”
“你答應了?”
“是,我答應了他們,坐在院子裏,等着聶飛會這個誘餌乖乖上鈎。”
他緩緩閉上眼,眼眸止不住地顫抖着。
“沒過幾日,聶飛會笑眯眯地來了,說是和她父親說過了。她父親一定要先見見我本人,才可答應我們的婚事。說完後她就走進草屋裏幫我收拾東西。當時我真是欲哭無淚。我把那枚古玉還給她,她奇怪地問我爲什麽,是不是不愛她了。我實在無法再隐瞞下去,道出了實情。當時她臉色都變了……”
方明的聲音哽咽起來:“當時我和她都知道妖魔就在外面藏匿着,我和她還要被迫着裝下去。我們裝作興高采烈地收拾了行囊,我還裝作興高采烈地尾随她去了廣陵郡。”
“她既然知道了你是妖,一定會……”
“是。相信你們應該可以猜到我進入飛淩門之後的結局了。”
“你告訴了她一切,她知道你是她兒時一直悉心照顧的那隻畢方鳥後,她難道就沒有動容麽?”
“她很吃驚,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了。”
“後來呢?”
“我們一回到飛淩門,她父親便帶着一衆高手圍住了我。聶飛會轉身走了,看都沒看我一眼。”
“看都沒看你一眼,她就這麽走了麽?”
“是的。她就這樣轉身走了,我呆呆地看着她。其實在決定和聶飛會回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我所愛的人要殺我,我願意讓她殺。但是他們并沒有立刻殺了我,因爲我對他們也有可用的價值。”
“什麽價值?”
“他們要反過來利用我,讓我做他們的棋子,去設計猙獸。”
“這……”
“之後聶飛會去找我了,她對我真情流露,說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知道她隻是想利用我,猙獸一旦除去,她必然也會對我起殺心。但是我沒有拒絕。我真的就成了他們的棋子。我将猙獸單獨引入飛淩門精心設計的圈套裏,飛淩門準備的很充分,還請來了幾位修行者。猙獸一入圈套就被幾個修行者偷襲,不久後猙獸便被活活耗死了。”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
“猙獸一死,章莪山裏的一衆小妖群龍無首,都藏匿了起來。我的結局想必你們也猜到了吧?”
“你失去了利用價值,而且又是妖。你爲什麽不反抗?”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了,看着她冷漠的臉,我好難過,心中無悲無喜,隻剩下茫然。聶飛會的父親把我捆了個結實,将我丢進湖裏。那一刻,我看着她,她還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好絕情的女人。”祁玉氣憤道。
“更令我哀傷的是,在我被湖水咳嗆得奄奄一息時,我聽見身邊有物體墜入水中的聲音。我借着已經有些迷離的目光,看清是那枚古玉。我知道聶飛會是帶着厭棄地将那枚古玉擲進了水中。那一刻我明白原來人在水中也是可以哭泣的……”
“她或許也是沒有辦法。畢竟你們一個是妖,一個是人。”
許青幹澀地說道。原來魂魄也會哭泣,從他眼中流淌出乳白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向下滑落,還未落地,便消失不見。望着方明淚花迷離的眼眸,除了廉價的安慰,許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如果隻有這些,倒也罷了。接下來的事情,更令我寒心。”方明說,“我在水下,看着上面的世界,視野突然紅彤彤一片。他們燒毀了我的草屋,那個草屋裏曾經有過我和她的點點滴滴。我看着水面上漸漸旺盛的火影,突然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