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許青顯得多餘,整個人無精打采,心事重重。
他也好奇這位張道長與父親到底有什麽交情,竟然讓父親這麽重視。要知道,許方業是這東陵郡郡守,地位極高,平日裏來往的也都是一些名門顯貴。在許青的記憶裏,也不曾聽說父親結交過方外之人。
“青兒,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麽事?”
“額。”許青反應過來,擡起頭,迎上許方業的目光。
“有什麽事直說,張道長也不是外人。”
“是,青兒從豐鎬縣回來時經過東山發現了一截巨大的……蛻。”
“蛻?”
“雖然隻是一截,卻也有數十丈長,單觀那張蛻,想來蛻殼的那個妖物至少也要三人環抱,足有兩百丈長。”
許青講述着,側目看了眼張道長。
張道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在這青蒼山脈裏除了那條蛟龍,也沒别的大妖能有這麽大。該死的惡蛟!”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許方業牙縫裏擠出來的。
“青兒也覺得就是那條蛟龍的蛻。”
“那張蛻現在何處?”
“回來後我已告訴王巡檢,已經讓他帶人去了。”
“那張蛻不可招搖過市,若是傳出去,難免會造成百姓恐慌。”
“已經叮囑王巡檢了。”
“那就好。”
許方業正要再問些什麽,一旁的張道長突然問道:“許大人,那惡蛟形态若何,你可知道?”
“上一次圍剿殺龍,已經過去五年,那次我雖然沒去,但是逃回來的士兵都看的很清楚。那妖龍通體青色,巨大無比,多半截身子蜿蜒在沼澤裏,光是頭顱就有一座房屋般大小,肚下兩爪,頭生獨角,觀體貌,至少也有二百丈長……”
許方業叙述起五年前……
這件事,許青聽過很多次,然而每次聽到,他心中總是無法抑制地一陣悲痛。五年前那次入沼澤殺蛟龍,幾乎出動了東陵郡的全部守備軍,是許青的哥哥許成帶隊。那時的許成剛滿二十歲,有一身驚人功夫,意氣風發。
後來,許成死在了那片沼澤,聽那些逃回來的士兵說許成被那蛟龍咬斷成兩截,下半身被妖龍吃了,而被咬斷的上半截身子掉進了沼澤,不知所蹤。
消息傳回來後,許青的母親哭的撕心裂肺。時隔五年,許青依然記得那一天,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在大街上,母親哭着一邊捶打父親,一邊高喊着要去那沼澤裏給許成收屍。那時的許青才十四歲,當時他又驚又怕,哭的像個淚人。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母親哭的累了吧?母親放棄了,但是回到家的第二天母親就生了重病,病情日益增重,不見好轉。盡管找了無數名醫,在第二年入夏時,母親還是去世了。
母親死後,父親也蒼老了許多。
想到此處,許青擡頭看向父親,他心裏知道,五年來父親從沒有放棄過屠殺那條妖龍。
或許是許方業的堅持,也或許是陛下天恩浩蕩,在一個月前,陛下同意派兵了,現在軍隊已在路上。而且昨天傳來消息,皇城的軍隊再有三天就會來到東陵郡。待到皇城的軍隊一到,加上郡城的守備軍,會再次進入那片沼澤與妖龍決一死戰。
“如果那條蛟龍真的又一次蛻皮,就麻煩了。”
“道兄的意思是蛟龍蛻皮,等同渡劫,或許那蛟龍已經……化龍了。”
“别的不說,單說蛻皮,也絕對是一次驚人的蛻變,之前那條蛟龍有二百丈長,蛻變之後會更大。”
張道長憂心忡忡,許青插口道:“張道長您是修道高人,可有辦法殺了沼澤裏的那條惡蛟?”
張道長苦笑搖頭。
許青一陣失落。
“青兒,你有所不知,昔年張道長遊曆天下時與一頭大妖纏鬥時受了傷,最後雖然擊殺了那頭大妖,但因傷的太重,修爲也漸漸散盡了。”
“額。”
“還有,你沒回來之前,我已經和張道長說好了,從此以後你就拜張道長爲師。”
許青一滞。
許方業笑着看向張道長,張道長會意地點點頭,正色道:“練氣一道困難重重,你可願意?”
這确實太過突然,許青試探問道:“我也可以修行道法嗎?”
“我隻能引你入門,日後成就如何,還要看你的悟性與自身的造化。”
“青兒,還不快給師傅奉茶。”
許方業催促。許青也來不及多想,立刻起身倒茶,挪步跪倒在張道長身前:“師傅請喝茶。”
張道長含笑接過,嗦了一口,放回桌子上。許青磕了三個頭,剛起身,一個仆人快步走進來:“王巡檢求見。”
……
院子裏,王景嶺見着許青一行三人走出偏廳,立刻搶一步上前,對着走在前面的許方業抱拳道:“大人,東西弄回來了。”
言罷,側身向後一指,又道:“大概有十三丈長。”
許方業徑直走到近前。
漆黑的夜晚,月光像一縷輕煙在空中飄蕩。然而,在周圍火把的映照下,那仿若小山般堆積在一起的灰白色蛻殼,卻顯得格外醒目。
許方業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附近是否也都搜查過?”
王景嶺道:“周圍也都搜查過,并未見到殘餘的蛻。”
許方業點點頭。
一時間安靜了下來。不知過去多久,隻聽王景嶺道:“這半截蛻散落路邊,多半也是被野獸帶出來的。”
許方業嘿然一笑,道:“那妖龍才沒傻到在山脈外圍進行蛻皮。”
“這張蛻表面上雖然殘破不堪,還有多處損壞,想來應該都是被野獸啃咬導緻。如果年代久遠,蛻殼的表皮上必然會有被風化的痕迹,但是這張蛻品相完好,完全不似年代久遠之物,想來應該是一年多前剛蛻下來的皮。”
張道長伏着身子,一邊撫摸着蛻,一邊仔細觀察着,說道。
“一年多前。”許青心中一緊。
“是。”
“難道那惡蛟真的化龍了麽?”
“這個不好說。”
許青漠然。
這張蛻,若是在六年之前蛻下的,那還沒什麽,因爲在五年前已經和那惡蛟有過一次決戰,也知道五年前那蛟龍的情況。
若是在一年多前那蛟龍又蛻了新皮。
或許……那條蛟已經化龍了。
就算沒有化龍,也比五年前更加強大。
想到這,許青有些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