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诩的馬車來到皇城城門的那一刻,早已等候多時的禮部尚書梅執禮率先拱手,見自家尚書大人如此,身後那些禮部大小官員有樣學樣,皆是深施一禮。
隻是他們想不通,爲什麽尚書大人要對秦王殿下這麽禮敬,秦王雖賢名遠揚,可終歸不是東宮儲君,加之如今陛下還在,此番禮數有些重了,實屬不該。
不過若是結合着陛下安排自己這些禮部官員盡數前來此地恭候這件事來看,就有些意思了。
在場就有心思活泛之輩立馬思考起其中的聯系來。
他們這些人不知道,但老梅心裏有數。
前幾日他就得到了消息,秦王足足帶來了二百多個春秋學宮的苗子回來,這些可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才,能入秦王眼者想來定是好上加好。
這要是自己的禮部能把這些人才吸納大部分,那禮部在六部的地位定會扶搖直上。
梅執禮心裏跟明鏡一樣,這件事燕帝不會管,歸根結底得聽秦王的意思。
反正自己如今也因爲将桓溫推薦給陛下一事被朝中打上了秦王黨的标簽,倒不如趁此機會徹底坐上秦王殿下的戰車,幹脆來個一路同行。
故而梅執禮索性直接向燕帝請纓,主動攬下了這次接待秦王殿下的任務,才有的攜禮部諸官出城迎接的景象。
此刻他是大氣也不敢喘,就等着王诩見到他這副恭謹模樣呢。
馬車内吱嘎一聲響,率先映入梅執禮眼睛的居然是一架輪椅。
隻是可憐老梅這麽大年紀了,還要受到驚吓。
當他看清楚上面坐的人之後好懸沒一口氣昏過去,顧不上緩一口氣,趕忙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給搭把手。
“殿下...殿下,這...怎會如此啊!”
梅執禮此刻真是心急如焚,一把胡子都跟着抽抽起來,這麽多年宦海沉浮所積累下的沉穩心境終究敵不過見到秦王坐到輪椅時的心神巨震,老梅就差哭出聲了。
我的親娘哎!
去的時候好好的,怎麽回來就坐上輪椅了!
千萬别是路上出了什麽差錯啊!
直到王诩屁股底下的輪椅落地,那些禮部的大小官員才聽到了來自身邊同僚倒吸涼氣的聲音。
嘶!
秦王成了殘疾,大燕要出事了!
“無妨,無妨,孤這樣也挺好。”
相比之下,坐在輪椅的王诩就顯得十分從容,甚至還有閑心拍打梅執禮的手背來表達自己的親近與安撫。
一路上他早就了解了如今大燕的情況,知道有人在背後把大燕的朝堂分割成了太子黨和秦王黨,甚至還跟滅涼一事有了牽扯。
這下原本還打算澄清一下傷情的王诩索性決定直接瞞着,正好可以讓那些暗中謀劃的臭蟲們誤判自己的實力,令他們主動跳出來。
滅涼一事,勢在必行,扯自己的虎皮做大旗也不行!
在王诩露面後不到數息的時間内,雲滄瀾親自來了。
說起來這還是王诩第一次在這位久守宮禁的統領臉上捕捉到驚慌失措的神情。
“我來吧。”雲滄瀾抿了抿嘴。
在王诩的眼神暗示下,白也将推輪椅的手柄讓給了雲滄瀾,自己則在旁邊亦步亦趨,任勞任怨地扮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貼身護衛。
“殿下,陛下在宮中等您回去吃飯,是規格三百人的大宴,您看?”雲滄瀾小心翼翼地問道。
雖說情報上說的是秦王帶着兩百餘人回家,可是如今隻見到了秦王還有他身邊的護衛,兩百餘人一個人也沒看到。
“那些人初來大燕,恐怕還不習慣,大宴時機不成熟,被孤暫時安排在了天機閣名下的一處秘密據點。”
“如今離家一月有餘,孤頗爲想念父皇和母後,勞煩雲統領跟父皇說一聲,還是改回家宴吧。”
雲滄瀾連稱分内之事,不敢言勞煩二字,而後他将自己的手牌遞給了身旁禁衛,後者立刻動身去向宮中說明情況。
在雲滄瀾的推動下,輪椅吱嘎吱嘎地緩慢行着,王诩身後是雲滄瀾和一衆禁衛,再往後邊遠遠跟着的便是禮部的官員,眼見事情超出控制範圍的梅執禮識趣地混在禮部的隊伍中,他忍住心思不去好奇雲滄瀾和王诩的對話。
“殿下要回馬車上歇息嗎?”
“不必,殘廢之事隐瞞不住,總要見人。”
王诩的回答聽不出喜怒,這反倒是讓雲滄瀾更加摸不到頭腦了,額間也出了一層薄汗。
“那殿下一路上可曾遭遇宵小之輩算計?若是如此,臣自覺無顔面對殿下,請速死。”
“沒有宵小之輩,路上很安甯。”
“既然這樣,殿下可有什麽仇家?若您不方便出手,臣可代勞...”
“哈哈...”王诩聽了這個問題頓時被逗笑了,“雲統領真是越說越離譜,孤哪有什麽仇家。”
“不過這份心意我收下了。”
“嘿嘿...”雲滄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一刻雲滄瀾就像是個袒護孩子的長輩,就想替坐在輪椅上的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這一切的一切,王诩都能感受到。
輪椅駛過城門,秦王府的那些人立刻迎了上來,冰糖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雲滄瀾的位置,給王诩推着輪椅,她和天狼等人是早就知道内情的。
要不是王诩怕父皇知道了難過,燕帝恐怕早就會收到顧東風傳來的消息了。
而不知其中内情隻知道王诩受傷的天狼則是沖白也呲了呲牙,頗有幾分埋怨後者沒有照顧好自家閣主的意味在裏頭。
自從修煉了天經太初後,天狼自覺進步神速,如今已經有須彌境巅峰的修爲了。
“小狼,不得無禮。”
王诩見狀闆着臉呵斥了一聲。
“哦。”天狼默默退了回去。
白也哈哈一笑,在旁邊煽風點火道:“沒事,孩子還小...”
天狼悲憤地看着他,握緊了拳頭。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殿下!”
隻見夜白衣從秦王府的那些人後面走出,笑着朝王诩拱了拱手。
“白衣,的确是許久不見了。”王诩感慨道。
“沒辦法,這些天督促弟子們去上前線助戰,忙啊!”夜白衣嘿嘿一笑,“不然早去學宮那裏找殿下逍遙了。”
“唉,可一點也不逍遙。”王诩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輪椅,故作苦笑,“差一點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