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王诩手指微動,勁氣一出,将水球一分爲二,兩道晶瑩剔透的茶水便流到了二人杯中。
碧浣好奇地注視着全過程,直到茶水入杯,她才如夢初醒一般發覺一切都是真的。
注視着茶杯中的自己的倒影,碧浣神色有些扭捏,半晌,她紅唇輕啓,“上師,我并沒什麽東西可以作爲報酬,而且此事牽扯甚大,要不...”
面對王诩展現出的善意,她還在糾結。
王诩看着自己不過随口一語卻一直認真記到現在的女孩,笑了笑。
天救自救者。
一個可憐的好人,該有好報。
王诩摩挲着手上茶杯,感受着滾熱茶水透過玉石傳來的暖意。
“姑娘,幫人是講條件不假,但也講緣分。既然碰上結了緣,那我便應下了。”
他眼睛眨了眨,開起了玩笑,“多難,多險,那也都是我的命。君子一言九鼎,合該如此。”
“而且我歲數也未必比你大,上師叫着顯老,直呼我王诩便是。”
碧浣見狀,再度盈盈下拜。
“既如此,那碧浣給恩公講一個故事。”
“好。”王诩點了點頭。
“故事不長,不會耽誤恩公很長時間。”碧浣笑了笑,略帶苦澀地開口說道。
“這片竹林外的村莊曾有一對青梅竹馬,男孩與女孩自幼便相互愛慕,兩家也締結了婚約。”
王诩注視着茶杯,茶面如鏡。
他心中明白,碧浣要講的故事自然是她自己與那位一直念念不忘的“負心人”。
“男孩雖對修煉不感興趣,但是他卻與這漫天的浩然氣有着極佳的共鳴。甚至就連每次他誦讀自己最喜歡的諸聖典籍,天上的浩然氣都會附在他身上。這一點,即使是城中那位須彌境的教書先生看到後都連連稱奇,驚歎他可謂天資超凡,前途無量。”
說話間,王诩觀察着碧浣的眼睛。
少女彎彎的眼睛中滿是驕傲與自豪。
“他雖志不在修煉,可修行速度卻遠超同齡人,加冠後不久便已經溫神境。”
碧浣語氣柔和,回憶到這裏時卻突然語氣一轉。
“不過和他締結婚約的女孩就沒這麽幸運了,她天資愚笨,不僅在修煉一途上毫無天賦,而且就連誦讀諸聖典籍這種小事也是磕磕巴巴,更别提能夠吸引到浩然氣了。”
“無論她如何努力去練習、去讀,甚至兩唇之間全是血迹,可依舊還是磕磕巴巴,就像是被聖賢嫌棄一般。”
碧浣低下頭,臉頰微紅。
“當時兩家并不富裕,給教書先生的束修也常常捉襟見肘。要不是男孩用自己的前途相逼,女孩早就回家練習女紅了。”
“女孩看着少年倔強的背影,以及面前家中長輩唉聲歎氣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她第一次明白,自己原來是個拖油瓶,拖垮了家人,也拖累了心上人。”
“所以當他被浩然之地的上師看中,問他要不要跟上師一起去那傳說中的浩然之地時,女孩默默隐匿到了人群中。”
“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誤心上人的前程。他的未來是這片山河,而不是困在這個小山村中,與一農婦相伴。”
碧浣輕輕笑着,目光中卻滿是無奈。
“不過男孩執着的眼睛還是找到了女孩,他攥緊女孩的手,拉着她找到上師,要求一并加入。”
“可是上師又怎麽會那麽好說話?”
“所以,他放棄了你?”王诩出言問道。
“怎麽會...”碧浣掩嘴輕笑,語氣輕松。
“我當時與他約定,每月寄信以解相思。而他則當場起誓,待學成歸來,非我不娶。”
“至于後來的故事就很老套了。”碧浣抿了抿嘴,“爲了不拖累男孩的前程,女孩沒有給他寫信。隻是不幸的是她身染重病,沒幾年就死了。”
“女孩是我,屍體被埋到了紫竹林中不得轉世。男孩便是我的那位心上人,想必恩公也早就猜到了。”
“既然如此,男孩并未負你,又如何算得上是負心人呢?”
少女兩臂紅袖如飛鴻般掠過桌案,如飲酒般将桌上茶水一飲而盡,故作豪邁灑脫地說道:“男孩哪是什麽負心人,不過是女孩剩下的這點不甘在作祟罷了。”
“他每月都會給我寄信,卻從未收到過我的回信。”兩滴晶瑩的淚珠自碧浣臉頰滑落,“說到底,是我負了他。其實剛剛跟恩公說沒人在乎我也不全對,他一直都在乎的,隻是我沒這個福氣。”
“那姑娘想讓我幫什麽忙呢?”
少女手腕揚了揚,露出白如蓮藕的手腕,腕上是一串紅色的珠子,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這是昔日他給我的定情信物,若是可以的話,恩公可以去浩然之地中的春秋學宮尋他,把這個信物給他,他名白秩,這個名字很特殊,應該好找。”
王诩眉毛一挑,這不是巧了,自己正好要去一趟春秋學宮,順帶幫忙剛剛好。
“嗯,這點不難,姑娘可要對他說些什麽?”王诩接過紅珠問道。
“恩公跟他直言我遠嫁他鄉即可,叫他不必等我了。”碧浣沉默了一會後,淡淡道。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其實讓他回來見你一面也未嘗不可。”王诩皺了皺眉,“而且他未必能接受這個說法。”
“不必了,恩公這麽說就行,信不信由他去吧。”碧浣看着自己這一身還未出嫁便換上的紅袍,低下了頭。
王诩尊重她的選擇。
他攥緊手中紅珠,收進心中山河内。
“那好,物和話我會帶到,就此與姑娘别過。”王诩微微拱手。
下一秒,隻見一襲紅袍在地上均勻攤開,如同牡丹盛開。
“恩公之情,碧浣願用生生世世來報。”
“小事而已,何須生生世世。”
王诩轉過身去,沒有再看跪着的苦命女子,他隻是伸出手來擺了擺,越走越遠。
“不過要是真想報答我,那就以後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