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隻負責給劉校尉做飯的廚子這次破天荒地端着滿滿一鍋燒雞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
這廚子還是劉校尉從皇城帶過來的呢,平日裏橫的很。
而且據說當時就因爲這廚子還引發過不小的争議,畢竟軍中不允許有人這麽嬌貴,參軍還從家裏帶廚子來...
不過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這劉校尉還真是手眼通天...
常生看着正給大夥分燒雞的廚子,感慨道。
“咂,聞着真香啊...”
常生身旁的一個年輕士兵喉結動了動,情不自禁地說道。
“給,你的。”這時的廚子從鍋中掏出一隻燒雞,遞向這位還在感慨的小兵。
戰鼓聲已經沒了,看來涼人也要休息,那等我吃完再守關也不遲...
我也要休息的嘛。
小兵這般安慰自己。
于是他放下了手中長槍,然後用手蹭了蹭皮甲,接過了燒雞。
“謝謝。”
他腼腆地說道,而後大快朵頤起來。
那肥嫩的雞肉被某種不知名的藥材香氣牢牢包裹,剛一入口就給予了這位年輕人從未享受過得體驗。
“要是俺娘也能吃到這麽肥美的雞就好了...”小兵蹲在地上,鼓着腮幫子嘟囔道,“劉校尉真是個好人。”
領到燒雞的兵士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一切,常生借着月光盡收眼底。
“喏,你的。”廚子将燒雞遞向常生。
“好。”常生接過雞肉,放到了一旁。
這燒雞杆爺要吃,他便不吃了。
“快些吃吧,涼了就不香了。”廚子看到常生的動作,輕聲囑咐道。
“杆爺。”廚子将雞肉放到杆爺旁邊,“您老醒醒酒,這燒雞可是來之不易的罕見物,得快些享用。”
“哦...”杆爺動了動鼻子,睜開雙眼,瞥了眼燒雞,微微颔首,“好,我一會兒就吃。”
廚子分完了雞肉,便離開了。
“小子,把你的燒雞給我。”
杆爺一直注視着廚子,直到他離開,這才說道。
常生聽話地将燒雞給了杆爺。
誰料杆爺轉手便将燒雞扔下關卡。
“這...”常生一驚。
平日難得一見的燒雞被這樣浪費,他心裏有些難受。
怎料這時杆爺一把抓住了常生的皮甲,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亮,“小子,今晚無論發生什麽,都要聽我吩咐,老夫送你一場富貴。”
常生這時感受到了杆爺的嚴肅,他身子不由一緊。
“湊性。”杆爺卻突然笑了,布滿老繭的手重重錘了他一下,“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倚在牆根,閉上眼睛,盡可能的不發出呼吸聲,然後聽我的。”
常生選擇相信杆爺。
他學着杆爺的樣子斜斜地癱在牆根,閉上了眼睛。
月光如水,披散在兩人肩上。
“噗通...”
“噗通!”
士兵們小聲交談的聲音沒有了。
關卡上突然變得一片死寂,常生耳邊除了風聲竟沒了别音。
常生不傻,他已經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他微微眯着眼,向四周小心看去。
那些剛剛還有說有笑的袍澤現在已經倒在了地上。
包括那個剛還站在他身邊感慨的年輕人。
這些人毫無聲息。
他們死了。
天上皎月如鈎,刺得常生遍體生寒。
“都死了。”
這時他聽到了有人說話。
正是那個廚子。
常生本想站起身去拼命,可是想到了杆爺的吩咐,他隻好強忍着憤怒與恐懼,繼續扮演屍體。
“好,你下去開關。”
這是劉校尉的聲音。
常生能聽到劉校尉的手指正打着節拍,而那節奏正是常生上午所聽外面擂鼓之音。
常生全明白了。
此刻,剛好子時。
關卡下的吱嘎聲響起,要不了多久這道由徐骁設計的山字道第一重關就要不攻自破。
常生聽着城下的聲音心急如焚,但劉校尉在此,他一個小兵,根本做不了什麽。
“铿!”常生耳朵一動,他聽到了戰刀出鞘的聲音。
他微眯雙眼,謹慎而小心地觀察着這位已是敵人的劉校尉。
“噗。”長刀刺進一名已經死了的士兵身體,随後劉校尉将其拔出。
換一個,再刺。
這些士兵自然不會有反應,因爲他們都死了。
“乾閣有我這種人才,真應該感到慶幸...”常生聽劉校尉如是說道。
常生正眯眼瞧着,心中盤算着對策。
突然,劉校尉的頭擰向了自己這邊!
常生緊張的渾身發抖。
校尉至少是洞虛境強者,就算常生拼命也打不過。
那把象征着校尉榮譽的軍刀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已經不敢睜眼再看,他選擇将性命交給杆爺。
陰影籠罩了常生,常生知道,面前就是劉校尉。
“呵,你裝死人還差點功夫。”劉校尉輕輕說道,猶如惡鬼低語。
見常生還沒睜開眼,他嘴角流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麽會逃過一劫,我知道,你會帶着這個秘密去死...”
刹那間,常生都能聽到那刀揮動時的呼呼風聲!
“吭!”
金屬碰撞聲音在他耳邊炸開。
常生猛地睜開眼。
一杆白色的長槍,擋住了劉校尉還沒有揮下的刀。
長槍銀光流轉,刺得常生眼睛發花。
“這就是武魂嗎...”看着不知從哪裏變出來的長槍,常生心裏突然升起這個念頭。
他雖然有武魂,可是沒突破溫神境,便沒有任何神通,隻能勉強凝成實體。
事實上,這也是天道大陸絕大部分人的真實寫照。
“須彌境強者?”
劉校尉愕然地看向杆爺,不過很快他面上又恢複了平靜,冷笑道:“藏的夠深的。”
确實夠深,一個須彌境強者當個校尉綽綽有餘,何苦來這兒當個苦哈哈的小兵,而且一當好多年,饒是像劉校尉這樣出身乾閣的間諜都沒有注意到他。
“小心!”常生驚呼道。
隻見劉校尉自掌中喚出三枚銅錢,屈指微彈,那三枚銅錢連成一線,猛地射向杆爺。
同時劉校尉另一隻手也沒停,長刀一動,猛勁劈向杆爺。
電光火石之間,隻見杆爺槍尖一抖,銀白色槍尖如遊龍一般将三枚連成線的銅錢逐一擊破。
與此同時,杆爺槍杆一橫,使那長刀不得寸進。
随着銅錢破碎,劉校尉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也變得萎靡不振。
“去關城門。”
騰出手的杆爺立即沖常生說道。
此時,關下已經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常生知道,那是衣甲與樹枝剮蹭所産生的。
“沒用的,你已經來不及了。”劉校尉慘笑着說道,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世人...終會見識到乾閣的威力...”
随後沒了生息。
“去點燃烽火。”杆爺冷靜地說道。
這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已經變得十分響亮,常生甚至能看到那些穿着铠甲的涼軍面容,以及他們眼中的嗜血與瘋狂。
熊熊的烈火點燃了半邊夜空,常生注意到,栖字道上也有烽火出現。
看來栖字道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不過也有像自己一樣的幸運兒把消息傳了出去。
還不算太糟。
常生點燃了烽火,他握着長槍,回到了杆爺身邊。
“然後呢?”常生問道。
其實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是在戰場上死,常生覺得這輩子值了。
“然後當然是跑,傻小子。”
杆爺這次笑得很溫和,“你的富貴來了,隻要把這裏的消息傳到徐骁和新來的那位皇子耳朵裏,少不了封你一個官當當。”
杆爺放下手中銀槍,拍了拍常生的肩膀,喃喃道:“我兒子要是活着也有你這麽大了,可惜他被齊王殺了...”
随即他從懷裏摸出那個小葫蘆,灌了口酒。
“不說了,去吧,去吧,你有你的前程,不該在這裏陪我一同求死。”
常生被老人趕走了。
他騎上最快的馬,往山上奔去。
而杆爺走下城頭,銀槍光芒如月。
老人湮沒在人群中。
鳳栖山第一關,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