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自認爲掩飾頗好,怎料此時老人竟直接将他認了出來。
“好奇我是怎麽認出殿下的?”顔丹青露出一抹笑容,“殿下在吃東西時沒有碗碟與筷子磕碰的聲音,也沒有開口咀嚼的聲音,顯然是家中長輩有所管教,證明你懂禮;而面對鄉人難得一見的青菜卻不感慨此物難得,反而淡定吃下,可知你最起碼小有家資。”
“就憑這些怕是推斷不出我的身份吧?”王诩說道,“這頂多也就能看出我是個家境還不錯并且頗有修養的公子哥。”
“的确。”老人還是不急不緩地徐徐說道,“光憑這些并不能斷定。”
“不過再結合你先前從國家與曆史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這一點就足以猜出你的身份了。”老人言語間滿是輕快,“而且若不是皇室身份,哪能那麽容易便知道趙國劍字的寫法?”
的确,這種隻存于經史典籍上的寫法,恐怕隻有皇室藏書中還有所保留。
顔丹青繼續道:“我能寫出劍字氣勢,自然能看出殿下身上的無匹鋒芒...想必殿下有神兵相伴,平日行事無人可擋吧。”
對,對,對。
老人的種種推斷全是對的。
而且老人所展露的這種恐怖觀察力,甚至還沒有用到眼睛。
結合今日種種,王诩着實對顔丹青生出欽佩之感。
須知自己一路修行,雖有危險,卻還算順風順水盡在掌握。久而久之,自然便有了一點天下英雄不過如此的錯覺。
而今老人的出現,給自己敲響了警鍾。
“您老人家的推斷都是對的。不過殿下這一稱呼,诩不敢當。”王诩感慨地說道,“今日見您,方知世上英雄多矣。”
面對王诩的稱贊,老人擺手道:“喝茶,喝茶。”
王诩聞言抿了一口茶,還是那麽苦。
“我不過是一個喜歡做飯的瞎眼老頭,若是非要說,那最大的貢獻便是每天給那些孩子們講講大道理,說到底不過是個腐儒。”
老人似乎陷入了回憶,半晌,他微微低下了頭,瞎了的雙眼定定地看着已經沒水的茶杯,開口說道:“小老兒今日所言...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青年人就該鋒芒畢露,隻要你足夠強,那天下英雄,小瞧他們又如何?”
天下英雄,小瞧他們又如何?!
王诩很難想象能說出這番話的顔丹青年輕時又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如今說出這句話的青年已經垂垂老矣。
就連眼睛也瞎了。
就在王诩感慨之際,草廬外卻傳來嘈雜之音。
“找了這麽多年,終于找到了,顔丹青這個叛徒跑不了!”
王诩轉頭看向屋外。
天色已晚,出言者手中的火把燃燒得啪啪作響。
王诩看清了,至少五個人在此刻齊齊撲向草廬。
“是春秋學宮的人,殿下請回吧,這,是我的命數。”顔丹青的聲音在王诩身後響起。
他顯然也聽到了窗外呼聲,不過這個老人不閃不避,端坐在蒲團上。
不動,如山。
“春秋學宮...?”王诩在腦海裏思索了一番。
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詞。
但如果此時王烈在這裏的話,他想必對這個詞一定十分敏感。
春秋學宮,不正是他所愛的明月最痛恨的地方嗎?
浩然之地,春秋學宮,十二位大學官,背叛...
這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
現在,還未可知。
眼下情形已經迫在眉睫,王诩問向識海中的翁長天,“老翁頭,草廬外這五個人都是什麽境界?”
“兩逍遙,三須彌。”老翁頭說道,“如果硬拼,你會死。”
老翁頭不愧是老翁頭,永遠這麽懂王诩,知道王诩想沖上前去硬拼,第一時間就告訴了他硬拼後的結果。
可是王诩如果退了,恐怕他身後的老人即将性命不保。
“總要試試。”刹那間,王诩手中光芒一閃,燒火棍出現在掌中。
而後他太阿軒轅二劍齊出,以聖道爲骨,霸道爲鋒,山河社稷爲身,将三劍合一。
這一刻,在王诩身體内,氣息層層暴漲。
體内狂湧的力量告訴王诩,他此刻,同境無敵。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之前三劍合一并沒有這種絲滑之感。
一瞬間,王诩在腦海中回想起了顔丹青在地上寫的那個劍字。
古樸,大氣,蒼勁,恢宏!
以及其海納百川、無處不在的霸道!
正是這個劍字,才使得這三劍融合的這麽絲滑。
王诩明白了其中原理。
沒想到老人随手寫的字,竟然有這麽厲害的效果。
見王诩橫劍在前,他身後的顔丹青無奈地歎了口氣。
“殿下,您走吧,來自浩然之地的春秋學宮,不是燕國能惹得起的。”
“春秋學宮來自浩然之地?”王诩喃喃自語道,“那這事我更該管了!”
要知道,始皇帝的傳承,可是跟浩然之地脫不了幹系。
這件事,他有種預感,必須要參與進來。
于情,于理。
就在短短數息之間,五人已至。
對方見到王诩後,竟短暫的恍惚了一下。
一瞬間氣氛有些詭異。
王诩瞧着對方爲首一人身着青黑色衣服,拿着火把。同時他還注意到,這人另一隻手上的那把刀來源于大燕邊軍。
再一看他身邊四人,皆是邊軍打扮。
王诩在一瞬間心中便有了猜測。
居然是用混進邊軍的方式摸進來的嗎?
也對,浩然之地的人,能潛入邊軍也不奇怪。
這時,對方爲首之人突然開口道:“顔回十二世孫,十二位大學官之一的顔丹青,顔先生。沒想到你今日被我抓到時身旁不過隻有一個小小的須彌境護衛。”
“我春秋學宮大學官之位何其尊貴,爲何你要逃走呢?”這人還邊說邊搖頭,似乎對顔丹青叛出春秋學宮一事頗爲不解。
而王诩這邊見到這幾個人後,他踏入須彌境後剛剛開辟的力府中祖龍逆鱗便開始不斷震顫,不斷迸發出狂暴的白色至純能量。
識海中的道經也在不規律的顫動,似乎在渴望着什麽。
上一次王诩有這種奇怪感受還是在處置身爲天魔的寒山時。
難道...這幾個人也是天魔?!
事情一下棘手起來了。
要知道,天魔的戰力可是能斬殺比他高一境對手的。
王诩緊了緊手中劍。
這時他突然回過神來,剛才這人是說,顔丹青是顔回的十二世孫?!
而且還是什麽十二位大學官之一...
“既然你有想法,那便放手施爲吧。”就在王诩胡思亂想之際,顔丹青在他身後沖王诩淡淡說道,“也讓我這個古闆的保守腐儒,再次感受一下鋒芒畢露的感覺。”
他提起了那根毛都差不多秃光的筆。
可面對這樣一位瞎眼老人,那五人卻如臨大敵。
他們喚出了各自的武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