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位導師見到李鶴西都是大爲驚奇。剛才的一連串變故的消息都隻限于震霄閣之内,其他的靈霄殿宗門中人都還不知情。
把這件事安排好之後,李木紫再次面對震霄閣導師們憂心忡忡的目光。
目前,整個宗門面對的危局,比之練樂奇、張婉萍在時,并無什麽好轉。
最多隻不過,練、張兩位真人的無畏自爆使得敵人暫時不敢盲目沖鋒進來,争取了一點喘息時間罷了。
李木紫所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梳理整個宗門的建制,一層層的師徒關系,一層層的部門關系,都分别報上來。
然後,她讓大家層層通知下去:此前兩位真人身死,現在的新掌門是真人李木紫,以及背叛的前掌門李鶴西已經被捉拿。
李木紫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外表樸素的木箱,那箱子迎風而長,忽地變得碩大,裏面卻是疊滿了一百多台收音機。
她安排把這些收音機分發下去,自己則又掏出一個廣播電台,按照說明書迅速地支起來,專門在宗門内廣播。
本來在這麽小範圍内是應該安裝一套有線電話系統的,但畢竟條件有限時間緊,能用無線電先頂上就很不錯了。
在靈霄殿,冶純、融密境界的都是導師。她點名讓三分之一的導師到自己的法身戰艦來議事,另外三分之二的導師則要求坐鎮在徒弟們當中,對着收音機收聽廣播。
然後李木紫要求所有的導師和弟子一起,把自己聽到的、能記得的部分寫一份在紙上,迅速遞交上來。
與此前的掌門不同,全宗門的弟子這次不再隻是躲在山洞裏心驚膽戰地聽着外面的爆炸聲,而是在第一時間每個人都聽到了掌門的聲音,了解到掌門的想法。
上情下達、下情上達。
這是李木紫從桃齋公司學來的,通過這種方法,迅速地維護住了宗門内的組織度。
“關于應敵,請衆位同門稍安勿躁。”
這是她在自己戰艦法身之中對着導師們的發言,同樣的清脆鎮定聲音也響起在一台台收音機之中。
靈霄殿的弟子們都和自己的師父、長輩在一起,圍着收音機認真地聽。
李木紫對着話筒繼續說:“火山寺的援軍很快就會來的。隻需要再等……”
她掏出懷表,撇了撇嘴。這個在桃齋公司商業街上買的懷表在剛才戰鬥的震動之中已經壞了。
震霄閣導師羅貞在她身旁,連忙掏出自己的懷表遞過去。這懷表也是桃齋公司的産品,是去年李木紫送給她的禮物。
李木紫看到懷表上顯示的時間,微微一笑,說:“他們應該已經來了。”
……
同一時刻,淨草拿着懷表,等在“風蕭水寒”陣法圈子之外。
在鹭州府城的遠郊,有一座凡間的武僧寺院,算是和火山寺有些淵源的。
她就盤腿坐在這間寺院的塔頂上,一會兒看看飄風回旋、遮掩住了靈霄殿那座小山的陣法,一會兒看看東邊火山寺的方向,一會兒低頭看看懷表。
陳夏華早就在火山寺門前開了一個電報局,最近兩個月裏,電報局的工作人員更是每天到火山寺方丈那裏去問候,保持聯絡通暢。
所以,在确定靈霄殿遇險之後,火山寺的羅漢們就該得到消息了。
“如果他們不來,哼。”淨草對于老和尚們還是不太信任的,總覺得他們是些缺少了血氣、幹癟木讷的家夥,冢中枯骨罷了,“如果在這種時候火山寺還覺得不想管閑事,那今後我也就沒有再回寺裏的必要了。”
不過,這個想法還沒有轉過兩圈,東方的天空中就出現了幾個黑點。
那黑點像是飛鳥一般,但速度遠勝于飛鳥,倏忽靠近,突兀地停在淨草的頭頂。
六個老僧,四男二女,就這樣圍着她站立在空中。
淨草也頓時感到呼吸一窒,層層疊疊的真氣威壓籠罩在了這座寺廟周圍。
除去灌頂代練之外,在傳統上,火山寺總是所有宗門之中,真人羅漢境界強者人數最多的一個。
在三四年前的各個宗門高層的血案之前,靈霄殿和黑石山都是五個真人,雪岩城與灰白府都是四個。
而火山寺有六個,現在也是。
淨草的雙眼亮了起來。
她原本借用馮瑾的匿蹤秘術隐去了真氣流溢,現在也把真氣放開,起身緩緩升到空中,露出自信的笑容,與各位祖師面對面。
這六位羅漢,法号分别是苦海、修濟、修忍、修明、清塵、清善。其中法号苦海的,就是方丈大師。
他們都是布滿皺紋的老臉。雖然在修成羅漢境界的時候有脫胎換骨、重返青春外貌的機會,不過火山寺武僧并不在意那些。
淨草也是這樣,并沒有特意把自己的五官再捏一遍,她在意的是頭發。
出乎淨草意料的是,原本不苟言笑、仿佛距離很遠的老僧們,此刻在她面前都露出慈祥的笑容,令她内心覺得暖洋洋的。
苦海大師微笑說:“淨草,你得到了不錯的機緣,我們都爲你而高興。”
淨草咧開嘴,笑嘻嘻地說:“我自己也很高興。有什麽大事就帶我一起上吧,我現在覺得自己很能打。”
苦海大師微微搖頭,歎道:“你才剛踏入羅漢境界,就如此匆忙地拉你上陣,委實是委屈你了。你看,你連重新剃度都沒能來得及。”
淨草的臉色頓時白了,抱住自己的頭發,後退飄開三尺:“不,我這個頭發是……”
苦海大師慈祥地招手:“來。”
他的大手有着粗大的指節和厚厚的老繭,顯然,掌力所至之處,必然毛發盡落。
其餘五位神僧都各自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木魚,開始笃笃地敲擊,口中喃喃地念誦起剃度咒……
淨草橫眉立目,死死捂住漂亮的大波浪發絲,梗着脖子叫道:“誰也别想奪走我的頭發,誰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