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蔔延太身後,最親近的位置上,站着一個獨臂蒙面人。那人戴着兜裏,蒙着臉,右手袖子空蕩蕩地綁着。
他卻不是石英峰宗門的人,也不是鶴伴園、刻骨寺的人。新風樓拿出了壓箱底的陣法來掩護這次圍攻,但那獨臂人也并不是新風樓的人。他們都沒有占據那個最親近的位置。
衆人見包圍圈縮小,也就信步往前走去,也有在半空中往前緩緩飛去的。
蔔延太拍拍椅子扶手,也想讓椅子飄浮向前,卻感到椅背被人拉住了。
他回頭一看,拉住椅子的是那獨臂人。
獨臂人搖了搖頭。
蔔延太一笑,言聽計從地停住了椅子。
就在這時,忽然前方響起一聲炮響。
“咚!”
炮彈落在人群之中,炸出一片黃煙來。幾個真人從黃煙中四散沖出,連連咳嗽。其中更有一蓬透明水晶碎片,滿天飄落如雪。
“被炸死了!”衆人紛紛叫喊。
蔔延太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是誰?”
旁邊有同門相互辨認了一下,叫道:“是八師侄,是蔔非玉。”
蔔延太頓時感到渾身發冷,踏青遠足的輕松感消失無形:“他好歹也是個真人,怎麽挨上一炮就死了呢?”
實際上,李木紫在凝虛境界時,就能夠一槍狙殺凝虛境界的道友,在冶純境界時,也能一炮狙殺冶純。
靈霄殿的功法,天下剛猛第一,本來就是可以一發狙殺同階敵人的!
此前在雪岩城之戰中,掌門盧玉芹接住了一發從城外打來的炮彈,那是因爲她是雪岩城掌門,是非代練的天下最強真人。
而且雪岩城的功法素來講究一個柔韌化勁,能夠将剛猛的來勢以巧妙的方式化解掉,可以說是對靈霄殿剛猛風格最爲克制的功法。
即便如此,盧玉芹也無法接住一枚炮彈,需要将其轉個方向扔回到城外。
而當時修爲低一點的真人,例如朱開來那樣,要想接那枚炮彈,就得受重傷。
石英峰的功法則正相反,他們的真氣質地以玻璃水晶爲主,特點是一個“脆”字……
所以剛才是一炮一個。
蔔延太身邊的真人們立刻一窩蜂炸開,急忙後退。也有二三十個真人當場展開了法身,有的是眼睛形狀,有的是玉如意形狀,有的是隐身不見。
“咚!”
第二炮,把一柄巨大的玉如意打個粉碎。又是一個真人丢了性命。
蔔延太擡頭一看,看得真切,在風雨中,一個靈霄殿真人的法身悠悠地飛了過來。
那好像是一門巨炮,長着兩個翅膀,那形象就像是小孩塗鴉一樣,一看就是很沒有品味的樣子……
确實,靈霄殿并不是隻有固定炮台。即便用風雨陣法使得他們有效射程大爲減小,靈霄殿的真人也可以飛過來湊近了打啊。
當然,四十多人密集站在一起,又或者展開法身顯出巨大目标,都是大大地減小了對方的瞄準難度,是很容易導緻在炮擊中喪命的操作。
随即,蔔延太被身後的獨臂人按倒在地:“卧倒!”被按在河灘爛泥之中後,他才反應過來,發動了光學隐身。
其他真人也終于學乖了,知道後退和展開法身的用處都不大,紛紛趴到河灘泥地上,還有幾個跳進了河裏。
長着翅膀的巨炮慢悠悠地飛了回去。
蔔延太舉目望去:“那莫非就是靈霄殿掌門,練樂奇?”
“正是他,卑下可以擔保上師沒有看錯。”他身邊的獨臂人說,“炮擊來時,大家一定要卧倒。”
在他後面趴着的人發出抱怨的聲音:“如果趴在地上就能不被炮擊,當年小僧的師叔也不會死得那麽慘了。”那是個刻骨寺羅漢。
又有真人驚魂未定地說:“一炮一個,别說六十四個真人,即便六百個真人也不夠他殺的啊。”
“還是要等風雨包圍圈包圍得更加緊湊,更影響他們的視野和彈道再說。要穩紮穩打……”
也有真人嚷道:“在此期間,他再出來怎麽辦?難道白白挨打?”
隐形的蔔延太在泥灘地上形成一個凹下去的人形,這凹下去的人形對着身邊的獨臂人發話了:“你覺得如何?”
獨臂人說:“卑下以爲,雖然靈霄殿的功法剛猛難當,但也遠非完美。他們的弱點很明顯,其一,他們都不擅長隐秘行動……”
蔔延太的耐心快要繃不住了:“說點有用的。”
獨臂人以最快的語速,匆匆說:“其二,移動速度偏慢,其三,專攻遠程而不擅長近戰。因此,我們可以派出多人,直取那大蜀山頂,快速近身。一旦近了身,即可擒之,他想跑也跑不成。”
旁邊立刻有真人不滿地說:“快速近身,說來容易,你能快得過炮彈嗎?”
獨臂人蒙着臉,看不出表情,不過語氣顯得和善而又胸有成竹:“隻要讓石英峰的道友隐身,刻骨寺的高僧施展無相之境,而新風樓的郎君們化身爲風,對方卻又如何瞄準?”
蔔延太大喜:“就依你所說!”
旁邊又有真人說:“怎麽現在才想起這一招?早做什麽去了?”
蔔延太拉長了臉。
很快,石英峰、刻骨寺、新風樓的道友們就聚集起來,選出了十個。蔔延太自己需要坐鎮把控全局,所以不在這十個當中。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其他真人當中傳來:“這本來就該是你們的活計,可别辦砸了。”
隐身的空氣中傳來怒喝:“那你們都是來做什麽的?都是累贅!”
蔔延太已經覺得頭大如鬥,煩躁地揮揮手:“快去罷。希望你們旗開得勝,奪得首功。”
一陣亂風,吹動了在場每個真人的發梢和衣袂。那十個真人已經出發,迅速地朝着靈霄殿的那座小山沖去,完全看不到他們的具體身形。
蔔延太和身邊的真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果然,不等到他們覺得憋氣難受的時候,那座小山就有了明确的動靜。
那是一次可怕的爆炸。
在小山山頂上升起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球的尺寸幾乎與整座山相當。
下一刻,爆風吹散了四周的積雨陰雲,直撲蔔延太他們每個人的面龐。
他們感到大地在震顫,耳朵裏也被炸得嗡嗡響。
恐怕那座小山被削矮了一層。
“自……自爆?”蔔延太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