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債務部的賬本資産裏已經有了十幾座仙山、六七個湖、四千畝良田,這些都是不動産,甚至還有一棵萬年靈樹。
最初的那本賬本已經被淘汰,成爲馮瑾的紀念收藏品,她現在用的賬目文件可以裝滿一個手提箱。
馮瑾過得非常充實。
七月初二這天,她也在錢飛的房間裏整理賬目,并且随時對錢飛本人确認。
這個地方是在桃齋公司,在債務部的小院裏。
在忙碌思考的過程中,她感到全身的經脈都在發熱,因爲旺盛的真氣在興奮中流暢地運轉着。
而蔡卓來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蔡卓是散修,有凝虛中期境界,前半輩子一直在桃花洲的甜水城裏賣蛐蛐兒,大隐隐于市。不過爲了兒女去大宗門拜師學藝的事情,導緻他敗光了家産,甚至不得不前去問星山自在洞參加敢死隊,搏命掙錢。
他從那自在洞活着回來之後,知道自己是得了錢飛的照顧,後來也來到桃齋公司打工掙錢,供子女開銷。
他一進門,錢飛與馮瑾都立刻擡起頭來。
此刻的蔡卓,身上有一種奇特的氣場,好像已經是第四境界“合元”的水平了,但那氣場又不像是他自己的。錢飛與馮瑾都感到詫異。
蔡卓小心地落座,隻肯坐半邊屁股,把手中的禮盒擺在茶幾上,陪笑着說:“一點不值錢的小土産,不知合不合錢總的口味。”
他已經是桃齋公司員工了,而且也發現,錢飛更喜歡被稱呼爲“錢總”。
馮瑾笑眯眯地給他倒上了茶水,然後把禮盒端走,打開一看,确實不太值錢,是蜂蜜餅。于是她熟練地用手帕托着避免掉渣,也不管客人就在面前,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錢飛看了她一眼:“……”
馮瑾自顧自地繼續吃。憑着她這種高修爲的障眼法,客人根本不會感到有什麽異樣,甚至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錢飛與蔡卓寒暄了幾句,問他近來可好,又有些猶豫地說:“你在這裏的工作是養蜂,我一直擔心是不是讓你不太适應……”
蔡卓立刻強調地說:“養蜂很好,小人喜歡養蜂。隻是小人擔心,我養出的蜂,不太賣得上價,能不能對得起小人掙得的薪水。”
錢飛笑說:“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桃齋公司很少做虧本生意。”
談話繞來繞去,終于蔡卓說及了正題:“我的子女,最近又是打無線電報來,頻繁地對我要錢。我回電去問詳情,她隻說是有發财的機會,還說她的人生都在這個上面,要我救命……”
錢飛皺起眉頭,多問了幾句,感覺好像他的子女現在正在綁匪手裏,而綁匪在利用他子女的名義來讨錢似的。
“沒錯,小人也有同感。”蔡卓在自己中年謝頂的額頭上擦了擦汗。
錢飛面露難色,說:“很抱歉,令公子與令愛是在鶴伴園拜師學藝的,而對于那個宗門,錢某沒有多少面子。如果你要求錢某帶着債務部殺進鶴伴園,把人接出來,那……”
馮瑾眯起眼,冷冷地看着蔡卓。債務部要不要全員出動去拼命,這不是錢飛一個人說了算的。
蔡卓連連擺手:“小人哪裏有那種非分之想?小人隻是想說,打算自己去鶴伴園接人,明天就動身。”
連名滿天下的錢飛和精明強幹的債務部女郎們都不想進去的地方,蔡卓已經打定主意要進去,隻因爲他是身爲父親的那個人。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籠,擺在桌上,推到錢飛面前,起身低低行禮說:“想要厚着臉皮來拜托錢總的是,若是小人在一旬之後,七月十二日這天還沒有回來再找錢總報平安的話。那麽犬子犬女……就拜托錢總了!”
他的雙手籠在袖子裏,袖子微微顫抖。
其實這個要求仍然顯得過分,不過爲了親生兒女,他顧不得那麽多了。
錢飛卻沒有惱怒,更沒有對桌上新遞出的禮物多看一眼,也站了起來,正色說:“可以。請道友多保重,但萬一有不測發生的話,你可以相信錢某。”
馮瑾在旁邊歎了口氣,沒有出言阻止。她倒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像這樣的父親。
蔡卓放心地離開了,把“合元境界的氣場”留在了辦公室中。馮瑾好奇地打開茶幾上的小竹籠,隻見裏面是一隻合元境界的蛐蛐兒。
“養蟲仙人”,雖然不是長生不老的真仙,不過錢飛覺得,如果說在東洋島國“米飯仙人”意義上的“仙人”,蔡卓恐怕還真的配得上這個稱呼了。他能把一隻蛐蛐兒培養到比他自己的修爲還高,這可以說是畢生心血所聚。
這是他願意爲托孤所付出的代價。
蔡卓從錢飛這裏出來之後,松了口氣。次日果然出發,乘火車往黃金洲去。到了鐵路盡頭的終點站之後,他在當地買下快馬,一路奔騎,翻山越嶺,去鶴伴園。
在鶴伴園山門門口的電報局,他打了個電報回桃齋公司,問最近路上兩天是否有發給他的未讀電報。
有。
電報的内容很長,像是字數不要錢似的。大體内容是:“不要問東問西,你的女兒隻需要四十萬刀現金,馬上就要。若再不給,你就沒有這個女兒了。雲雲。”
蔡卓走出電報局,感到陽光很刺眼。他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鶴伴園山門兩側的仙鶴雕塑,雙手握拳,踏入了山門之内。
山門之内非常熱鬧,修仙之人上山下山絡繹往來,簡直摩肩擦踵,半空中飛來飛去的也有不少。
在路邊的高處,懸挂着許多白紙牌,寫着許多書法漂亮工整的黑字,大多數是數字,展示着子母券、債券、以及各種各樣其它東西的價格。
滿路滿眼都是數字,充滿了石英峰的風格。
石英峰是天下算力第一的宗門,而它們的思維方式在蔡卓這種外人眼裏,簡直就是“數字地獄”,看得他頭暈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