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背景的極度安靜,所以音量聽起來像是至少六百斤的大豬。
錢飛一行相互看了一眼,小心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去。到處都是綠植,蕨草叢裏很容易藏身。
大約一刻鍾以後,錢飛悄悄撥開草叢,隻見一片石闆空地上,有十幾個人或站或蹲,還有躺着的。
旁邊擺着一張藤椅,藤椅上坐着一個穿着長袍的小孩。
而更加吸引錢飛一行注意力的,就是那幾個蹲着的人腳下,是一個銅綠色的金屬邊緣,寬而又長,有一種古樸厚重的氣質。
那幾個人手裏拿着銀亮閃閃的長杆,好像是鋁合金制的,正在把長杆往邊緣的後面伸下去。
樓玄菲精神一振,輕聲說:“莫非那就是所謂混元鼎的邊緣?”
從那弧度來看,整個鼎的直徑至少有十丈。
淨草輕輕撫摸着腦門上的寶貝頭發,說:“确實夠氣派。不過該怎樣拿回去呢?”
唐心純說:“隻要搞掂了這些人,自然有時間考慮。”
錢飛說:“當前第一要務是,确認我們要對付的真人是否在這些人當中。”
眼前這些人是個探險隊,衣衫大都是風塵仆仆,其中最能彰顯地位的看起來就是那張藤椅。但藤椅上坐着的小孩最多四歲,旁邊站着一個身穿綢緞衣服的保姆。
錢飛比較擔心的是,那個小孩隻不過是敵方真人的孫子之類的人物,雖然不知道爲什麽要帶過來。而敵方真人或許還在别的地方,唯有威壓籠罩着整個白垩古城。
馮瑾說:“交給我。”
她站起身,大步地朝着那藤椅走去。
樓玄菲驚呆了,然後着急地低聲說:“喂喂。”
錢飛說:“你放心,他們注意力不在這裏。”
确實敵人都在注視着那大鼎,藤椅的背後是他們的視野盲區。
馮瑾往前去,靠近藤椅,感受前方諸人的真氣自然流溢。
忽然,在大鼎邊有個人站了起來,轉身興奮地跑過來,左手提着鋁合金長杆,右手拿着一塊濕淋淋的石頭,說:“上師、上師!這一塊靈石,上有一個‘冏’字,和我們昨日放下去的完全一緻。”
此人身材高大,他的視野是看得到藤椅後方的!
錢飛這下子也不淡定了,一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馮瑾卻不慌不忙,反而搶前一大步,緊貼着藤椅椅背蹲下,把身體縮緊。
那保姆的裙裾已經靠在她的臉上。
敵方又有三四個人湊過來一起端詳,靈石被恭敬地呈給藤椅上的小孩看,他們的視線都聚集在了那塊靈石上。
趁着這個空檔,馮瑾舒展身形,貼着地面像是滑行似的飛了回來,無聲地回到蕨草叢裏。
錢飛拍拍她的肩膀,說:“辛苦了,不簡單。”
馮瑾笑眯眯地說:“還好。”
錢飛對敵人方向使了個眼色,問道:“如何?”
馮瑾說:“那小孩就是真人!”
錢飛轉頭望着那幾個人對着藤椅點頭哈腰的樣子,輕輕地說:“看來确實如此。”
……
鶴伴園真人司馬冏,年齡比司馬吞蛟還要年長十歲,外在相貌卻隻相當于三四歲的孩童。
他對自己這個身材很不滿意,後悔自己在晉升真人的時候太過激進。
晉升真人的那一刻,是脫胎換骨、返老還童的一次寶貴機會,通常真人們會選擇讓自己的相貌變成當年自我感覺最好的時候,例如十七八歲的青春時光。暗香舍掌門樓玄菲就是典型。
也有人在人生回憶中最爲意氣風發的時候是四十歲左右,他會選擇讓自己形象固定爲四十歲的中年人。
比較特殊的是,石英峰長老蔔可平選擇的是忠厚老實、适合騙人的相貌,而雪岩城掌門盧玉芹選擇的是五十歲出頭有威嚴的相貌,這些說明了他們有更深的思考。
而這個司馬冏,他感到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是四歲生日那天,從那之後人生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這個下坡路有點漫長。
即便如此,他也經常後悔,覺得自己“回檔到四歲”的選擇,呃,可能太極端了……
吞蛟大仙回山,把鶴伴園裏姓司馬的人殺得不剩下幾個。
那時老冏也以爲自己要交代了,反正一條爛命活到老,也無所謂,沒想到吞蛟大仙放過了他,還給了他優待。
司馬冏不需要排隊,成爲了最早享受代練灌頂的人士之一,從凝虛初期一路晉升到了真人。
這個過程是很折騰人的,每晉升一次都像丢了半條命,直到現在都還都覺得這一切沒有真實感,隻有一低頭看到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才能說服自己這不是在做夢。
事成之後,确實很爽。
至于說爲什麽會有如此好運,吞蛟大仙告訴了他緣由。
原來是七十多年前,他曾經和幾個小孩一起被園子裏的仙鶴啄得頭破血流,相互包紮傷口來着。當然,他萬萬想不到,當初的那幾個小孩之中,有一個後來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吞蛟,并且帶着絕大神通殺了回來。
當年欺負人的那幾隻仙鶴都已經老死了,吞蛟大仙把它們的墳墓統統刨開,挫骨揚灰,後代煮成肉湯喂狗。
與當年鶴伴園的高層與那幾隻鶴相比,老冏就算是吞蛟大仙的自己人了。
不過老冏也深知這個“自己人”的位置并不穩固,從不相信自己的福分真會有如此深厚。
吞蛟大仙殺起姓司馬的人來完全不會猶豫,而且最近幾年來投奔鶴伴園的高士也太多了,比方說其中甚至包括靈霄殿前掌門。
吞蛟大仙可以輕松地給你一個真人修爲,也可以随意地收走你的性命。
司馬冏拼命地想要證明自己有用。
他把下屬呈上來的靈石拿來,貼近眼睛仔細端詳,奶聲奶氣地說:“你是想說,混元鼎把我們扔下去的普通石塊煉成了靈石?”
下屬興奮地說:“正是如此。可以看到,這塊靈石品相還不算好,或許多熬煮一些時間,可以提升它的品質。”
司馬冏一皺眉:“或許?僅僅是或許?你要我對吞蛟大仙報告時,無法确切,隻能說個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