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證券交易所”五個大字,以龍飛鳳舞的行書,寫在大牌匾上。
這是在鶴伴園内新建的一所廟宇式的大屋子,大門口左右各有一座仙鶴石雕。大屋飛檐彩瓦,兩層樓高,甚至像個宮殿。
這五個字,本來是錢飛打算寫在自己的掘珠公司的交易所門楣上的。
但是後來,交易所八字還沒有一撇,公司就倒了。
過去,他也曾與副總們暢想過,把這幾個字寫給他們看。
沒想到,穿越過來十幾年,初次看到證券交易所建成,卻是以這種形式。
此刻的錢飛知道自己還無法立刻複仇,隻能一歎。
大屋裏面人聲鼎沸,摩肩擦踵。
仙風道骨的修仙之人在這裏,也有許多汗如雨下的。
這倒不是因爲六月末三伏天的酷暑,而是因爲子母券交易,财富在一瞬間暴漲暴跌的興奮。
在這裏,沒有漲停闆也沒有跌停闆,交易是T+0規則的,或者說沒有什麽限制的規則,一天可以買進賣出五百次,隻要有人肯接你的單。
沒有休息日,沒有開盤收盤的時間概念,每天從白到黑,從黑到白,十二個時辰之中,随時可以交易。
錢飛找門衛問了一聲而得知,對于每一筆交易,交易所裏要收五厘的交易費,也就是百分之零點五。
他仿佛能從這興旺的交易場面之中看到流光溢彩的刀币流進司馬吞蛟的儲物袋裏,那還僅僅交易費這一項收益。
四面八方的道友們嚷嚷着:
“跌了,四刀,隻有四刀了呀!”
“必漲!我已經把所有身家投進去。”
“誰還能借給我一點錢?明天加倍奉還!”
“我要借券,一百三十八年!”這意思是,想要借的子母券,希望是對應一百三十八年後的排隊券的。
這是個在做空的人。看中一個會跌的券,将其借入賣出,下跌後買進歸還,就可以在跌盤之中獲利。
錢飛敏銳地發現,道友們已經開發出了做空的技術。當人們不擇手段地追求财富的時候,他們的腦子轉得是多麽快呀。
道友們手持着墨迹淋漓的宣紙,在緊張中把紙張揉皺了,送到櫃台上去。
櫃台前更是擁擠,還有許多修爲較高的人浮在空中,腳底在下面的人頭頂摩擦,相互之間都渾然不覺。
錢飛此來,是把頭發紮好了發髻,雖然還沒有蓄須,不過與往日的形象也有幾分接近。
不一會兒,有人認出了他,其中有一個是曾在歸極洲極光土邊境見過的,桃李居的向慕詩。
向慕詩驚喜地跟他打招呼:“錢真人,你來了?今日這是什麽吉兆嗎?”
轉眼間,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都圍攏來到錢飛身邊,錢飛很有風度地對他們颔首。
有人問他:“錢真人今日想買哪一年的券?”
有人問他:“敢問錢真人,五零的券,今日是會漲還是會跌?”
錢飛笑說:“錢某哪裏懂得這些子母券?錢某欠錢太多,沒有錢來買的。”
圍觀的人啧啧連聲,紛紛讪笑,知道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又有人問:“錢道友,你不躲債的嗎?”
還有人說:“這裏的老祖可是和你不對付,你不怕他們把你殺了?”
錢飛故意高聲長笑:“錢某還剩四個多億要還。誰殺了錢某,誰就要替錢某還錢。”
空氣中仿佛無所不在的威壓,正在快速變得淩厲。
真人米德穿過窗子,沖進證券交易所時,正聽到錢飛在說這句話。
米德:“……”
他正要出手,卻怔住了,硬生生地把淩厲之勢停住,險些吐血。
他不想接盤錢飛的債務巨坑。
真人固然是修仙者之中的實力天花闆階層,但是四億多刀币,不是一個新晉真人能拿得出來的。
兩年前,很多宗門裏的真人,不惜制造宗門血案,背叛同門,搜刮宗門寶庫,也隻竊走幾千萬刀,帶到司馬吞蛟這裏來。
錢飛所欠的是全天下的債,米德不認爲自己能扛得起來。
他隻能指着錢飛,憤恨地說:“錢總……姓錢的,你好毒辣!”
錢飛望向他,一愣:“尊駕是誰?”
米德的俊臉一紅。
他在晉升爲真人的時候,狠狠地給自己整容一回,變得十分年輕英俊。
可以說,在霸道與娘炮之中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平衡點。
唯一的缺點,是與原本自己的相貌差異有點大。
竟然連老熟人錢飛都一眼認不出來了。
雖然俊臉在平時讓米德很有面子,但是在眼下這種情形裏,卻讓他感到非常羞恥。
米德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終究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擊殺錢飛,雖然那隻需要動動指頭。
與錢飛面對面地,同時處在這一個大廳之中,讓米德感到非常難受。
他并不是一個良心十分發達的人。對于受到自己欺淩擺布的弱者,不會有什麽不安。
如果錢飛在他面前是一具屍體,他會很高興地上前吐唾沫。
但是現在的錢飛,并不讓他感到是個弱者。
在米德的潛意識裏,他仍然認爲面前的錢飛十分強大,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雖然錢飛當前的實際修爲比他低得多。
錢飛又好奇地問了一句:“在下錢飛,想要結識這位真人。不肯給個面子麽?”
砰地一聲,米德在半空中打出一聲音爆,急速地倒退飛走了。
……
在背叛錢飛的五個副總之中,蔔可平是與米德關系最好的。
米德決定去找蔔可平求助。
蔔可平在石英峰。
米德快速飛去了石英峰。他匆匆對石英峰的守山弟子打了聲招呼,一路飛進洞府,石英峰弟子并不阻攔,也沒有能力阻攔。
米德輕車熟路地在石英峰的洞府内七拐八拐,一直進入到最深處。
在這洞府的最深處,已經是山峰之下的千尺之深。
然而,山峰之中有大量的石英材質,而且其中頗大比例是靈石,像是一條條輸送光線的管道一樣,把陽光輸送到山體深處。
所以,即便是在這個最深處的鬥室之中,也完全不需要點燈,仍然有昏暗的照明。
仿佛洞窟四周牆上的石英碎片都在發出黯淡光輝似的。實際上,那是透射下來的陽光。
蔔可平坐在鬥室一側,一半臉隐藏在黑暗中。
另一側擺着書案,書案後坐着兩個冶純境界的白發老頭,都是石英峰宗門内的上級師長。
兩個白發老頭連大氣也不敢出,認真地各自在一塊石闆上,用正楷寫字,像是幼塾蒙童一般。
墨汁寫在石闆上之後,很快滲入這仿佛光滑的矽酸鹽石闆,消失不見。
蔔可平皺了皺眉,說:“我仍然無法識别出你們寫的是什麽。”
兩個白發老頭戰戰兢兢地說:“弟子無能,弟子有罪。”
蔔可平面無表情,用指尖敲敲桌案:
“我不是要追你們的罪,而是希望你們再好好想想,爲什麽我寫的字就可以識别,你們寫的就不可以識别呢?這件東西做好之後,對證券交易所有大用,希望你們用心。”
米德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看不懂蔔可平在搞什麽名堂,想來或許會是一種神秘的利器。
趁着兩個老弟子繼續奮筆疾書的時候,米德上前,對蔔可平說了自己的來意:錢飛來了,大咧咧地現身,該怎麽殺?
蔔可平似乎毫不驚訝,微笑說:“也該來了,和本座想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