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的粉面小生感歎一聲,說:“火山寺的僧家,你爲什麽要這樣拼命呢?你身上有酒氣,你喜歡殺人,你不擅長打理頭發,我們已經看出來了,你是一個與火山寺格格不入的僧人啊。”
淨草啐出一口帶血絲的唾沫,冷冷地說:“貧僧很擅長打理頭發。”
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懂,她心想,我要是不擅長打理頭發,頭發能剩下這麽多嗎?
粉面小生差點被活活堵回去:“……我是說,你何必替人賣命去保護搖錢樹的秘密?隻要你到我們桃李居來,搖錢樹就是你的。我們二人可以做主。”
背後的玉面小生也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說:“桃李居一向公道,以實力定尊卑。你來到我們秋風居,就是秋風居的大師姐,我們都會服你。”
他們對美女都是願意手下留情,收到身邊的。暫時讓她當大師姐都不要緊,隻要使出多年的泡妞功夫來,遲早可以人财兩得。
淨草卻在想他們的名字是不是在《殺人經》上。
當然,眼下情況緊急,同伴遇險、護送任務在失敗的邊緣,敵人人多且強,即便留不住手殺死了敵人,寺裏也不能怪罪她。不過淨草确實有些好奇。
她故意冷笑一聲,說:“你們一點誠意也沒有,因爲我到現在還沒有聽到你們報上自己的名字。”
身後的玉面小生輕笑一聲:“方才我沒有說麽?小生房雅健,草字龍駿。”
沒錯,他叫房雅健,淨草現在能對上号了。《殺人經》上有他的名字。
爲了博美人一笑,房雅健曾扒開神蛇河的大堤,殺害凡人朝廷之中負責治水的官員。那一次的神蛇河決口造成了十四萬百姓流離失所。那是淨草出生以前的事。
淨草眉頭一皺:“别看你自稱小生,裝得很嫩,你已經超過五十歲了啊。”
在他的背後,房雅健臉色微變。
面前的粉面小生不爲所動,儒雅地微笑說:“方才鄙人卻是有些失禮,請姑娘恕罪則個。鄙人姓尚,名華榮,字千山。你叫我千山就好。”
這種姓氏,重名不太多,何況還有表字,很容易在記憶中查詢。他果然也在殺人經上。
尚華榮此人,曾以背信偷襲的方式,殺害靈霄殿弟子兩名,都是李木紫的師姐。一次是在十八年前,還有一次是在去年。靈霄殿在外以行俠仗義爲己任,那并不是沒有代價的,弟子的傷亡折損也多。
《殺人經》上還記了此人的生辰八字,他今年也超過五十歲了……
看着面前那張塗脂抹粉的英俊少年臉,淨草覺得:嘔……
沒說的,《殺人經》好用得出奇,連淨草自己都暗暗吃驚。
像是黑石山、灰白府那樣傳統悠久的邪派,裏面不見得全都是壞人,很多人是從出生起就是邪派弟子了,或者是拜師的時候沒有别的機會。然而桃李居這種臭味相投者聚集而成的地方,查起前科來簡直是一查一個準。
淨草歎了口氣,問尚華榮:“你上一次殺害靈霄殿女俠的時候,也是這樣對她說的嗎?”
即便被戳穿了這一點,尚華榮也依舊泰然自若:“你和她不一樣吧?我覺得你不是那種被名門正派的名聲所蒙騙的蠢姑娘。所謂的名門正派,都是些沽名釣譽之徒,他們難道做些什麽好事嗎?火山寺待你如何?他們不允許用自己的本事去過上好日子,不允許你随性做人,不允許你打扮得漂亮。你在裏面過得可開心?”
淨草眉頭一皺。
“不允許你打扮得漂亮”這句話,真的戳中了她的心事。
這兩人展現出的洞察力,也着實讓她有些被吓到。
桃李居的上層,平時并不與凡人土匪打交道。不過,在此前山谷之戰之中,五個築基期的匪首都是桃李居的下層弟子。在五匪全部授首滅口的情況下,這個分居“秋風居”的上層幾個高手破例與逃散的凡人喽啰接觸,問出了錢飛一行的去向,并且最終籌劃出了現在的勝勢。
這是淨草對他們行爲的推測。
所以他們知道了淨草喜歡殺人,而且他們能在短時間内通過相貌、酒氣等細節觀察出了淨草是名門正派弟子之中的異端,并且把她引爲同類。雖然隻是見面不到一個時辰,言談卻像是蓄謀已久。
三十六宗門之中,真沒有哪一個宗門是簡單的。
淨草猙獰地大喝一聲,飛撲過去,揮拳便打。
因爲沖動,這一拳失了章法。
尚華榮看出了她的拳路,以手臂擋住,雖然手臂被她打得很痛,讓他嘴角歪了一下,但那隻是一瞬間。
他立刻恢複了三分爽朗三分潇灑三分溫柔又有一分深情的微笑,說:“如果你真的要打我出氣,那就打吧,下一拳,我就是不會反抗的。”
說完,他放下雙手,昂然閉目,抿緊嘴唇,等她出手。
不僅淨草被他搞得愣住,就連淨草背後的房雅健也愣住了。
不愧是尚師兄,這可真是用生命在泡妞。雖說淨草的惱羞成怒表現了她内心的動搖,很可能會舍不得打,但如果還是發狠一拳結結實實打上去,尚師兄以後恐怕就再也不能走俊雅路線,隻能往粗犷疤臉猛男的方向發展了……
淨草略作遲疑,說:“你認真的?”
尚華榮微笑說:“我認真的,來吧。”
淨草一拳就擂了上去,結結實實地。
尚華榮在間不容發的刹那,化作一陣黑風,使得淨草一拳打到了空處。
他迅速退到一丈開外,吃驚帶笑地說,“娘子,你也是認真的啊?我喜歡。”
這是動用了一次從新風樓裏帶出來的保命法寶“化汽丹”。本來化爲黑風的能力,是新風樓弟子修行到第五境界“冶純”才能有的,但是化汽丹可以讓第三、第四境界的弟子也有限次數地運用它。
此前尚華榮之所以敢做出閉目挨打的“美男之深沉包容之态”,就是因爲他先把化汽丹含在了口中。既然已經被新風樓逐出門牆,當初攢下的化汽丹已經是用一枚少一枚的消耗品,這次用掉的是最後一枚,可見尚華榮确實下了血本。
淨草喝道:“油頭粉面的,你跟我裝什麽高僧?我見過的高僧不比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