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了他的不對。
盡管他什麽都沒有告訴她。
也許因爲是連在一起的，又或者是因爲相處的太久，她總是能夠捕捉到他出現的任何的一絲反常，盡管這幾天的時間裏，他已經是在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和往常一樣。
林恩深吸了一口氣，他終于是躺了下來，迷茫地望着天花闆。
因爲啊。
左左。
腦袋他已經找不到方向了。
左左側過了身，雙眼忽閃地望着身邊的林恩，她終于是強壓着那些哽咽，道：
“你真的就一點都不能和我說嗎？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以前明明你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但總是會很快地忘卻，因爲在左左的映像裏，腦袋你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夠被擊垮的家夥，因爲不管是多大大的苦難，腦袋你可都沒有退縮過啊……”
她終于是猛地抓緊了他的手腕，用力地把臉頰埋在了他的肩膀中，緊閉着的眼睛，不讓那些委屈落出來，但身體卻是止不住地顫動。
“怎麽能這樣呢……”
“怎麽能這個樣子呢……”
而林恩現在才明白。
這幾日的時間裏，不僅僅是他在忍受着那些煎熬，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也因爲他而忍受着那更大的煎熬。
他終于是深吸了一口氣，遠遠望着天花闆，握緊了她的手。
“我也不想啊左左。”
“可是……”
“很多人都指望着你，很多人都期盼着你能帶他們離開這座地獄，可是你現在知道了，你知道了一個更加可怕的現實，你期盼着打破這座地獄，可突然有人告訴你，這地獄才是保護你的最後的庇護所，你費盡心思想要做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将大家送往一個更加可怕的黑暗未來……”
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滿眼的憔悴和疲憊。
“留在這裏或許還能苟活，而離開這裏，卻要面對一個更加黑暗的末日。”
“你怎麽還敢往前啊……”
左左睜開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涸。
可那一刻她真的清晰地感覺到他流露出的絕望。
他擡頭道。
“以前總是有人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是左左，那并不是在贊頌他的勇氣，那隻不過是一種盲目無知所帶來的自大，而當他一點點地長大之後，他就會看清現實……”
“後來啊，我想了很久。”
“我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在這半途主動讓那位大君顯現，沒有讓他們前功盡棄，而是繼續按照他們的計劃，一步步地讓那個古老的王在我的體内複蘇，那也許，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結局吧……”
他的一生坎坷起伏。
那是一個遠比他要強大堅強的王，他經曆過生死離别，他經曆過一切的大破滅，但他還是一步步地走到了最後一步。
那麽如果現在面對着這個局面的不是他，而是那位經曆過一切的紫羅蘭大君呢？
“也可能她真的是對的……”
“因爲隻不過是犧牲我而已，但能換來的卻是一個大無畏的君王，他也經曆過類似的命運，那他也一定會照顧好我這一世的家人，他會以無上的偉力和堅毅，來勘破這地獄之外的死局……”
他擡着頭。
“而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也許大家都能夠得到一個很好的結局，也不用指望我這個……”
砰——
那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他看到了左左爬了起來，他看到他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那一拳真的沒有任何的留情，當她狠狠地砸下去的時候，她幾乎咬破了嘴唇，但就是哽咽顫抖地一句話也不說。
她就抓着他的胸膛，一拳一拳地用力地打在他的臉上。
就像是要将他打醒。
每一次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那淚光中，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的傷痕。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臉上會流露出那樣傷心欲絕的表情，就仿佛他在那個蒼藍的世界當中看到的那雙傷心的眼睛，讓人心痛莫名。
“疼嗎？！”
她終于是憤恨地抹着眼淚問道。
林恩道：
“不疼……我把知覺屏蔽了。”
“……”
“開了！！”
“喔……”
砰————！
“疼嗎？！”
“疼，死左左一樣疼。”
“……”
左左終于是繃不住了，看着他這副混蛋的模樣，氣的胸脯上下起伏。
可也就是在她想要再對林恩進行打擊的時候，林恩已經是伸出手把她擁在了懷裏，她就像是一隻小獸一樣劇烈地想要掙脫他的雙臂，又打又鬧，但林恩卻是閉着眼睛更加用力緊抱着她，就像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再松口手一樣。
終于她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伏在他的胸膛。
安靜的就像是時間也仿佛停止。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都騙你的。”
林恩眉開眼笑地終于是道。
“說的都是假話，我怎麽能讓左左長在别人的身上呢，男人的左手當然是隻能給自己使用，又怎麽能交給别人呢，那隻要想一想就很羞恥的好不好，你個笨蛋左左。”
左左憤怒地想要掙紮起來，但很快就被他像鋼鉗一樣摁住。
她隻能張開嘴。
狠狠地咬在他的脖子之上，就像是要變成一個吸血鬼把他的血都吸幹一樣，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留出一個深深的牙印。
“每天咬一次！直到咬死！”
她憤怒地給予林恩最大的警告。
林恩對着她露出了那潔白的牙齒，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一樣，露出了那樣看似健康但卻不健康的表情。
然後。
狠狠地在她那鮮豔的嘴唇上偷腥了那麽一口。
其實他也想明白了。
你不能永遠地望着那遙遠的未來，你其實早就明白的，因爲你可是夜醫啊，當你成爲夜醫的那一刻，你不是就已經明白了自己将要走上的道路嗎？
就算有些東西，一眼望過去都是那刺骨的絕望，但那又如何呢？
當你成爲夜醫的那一刻，你不就已經明白，就算明知可能不會有一個好的結局，你不也會義無反顧地沖上去走上那麽一遭嗎？
那裏有那麽多的考量。
哪有那麽多的瞻前顧後……
“怎麽不親了？”
左左???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