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眼血紅一片,整個身體都在那一刻壓抑不住地顫動,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一下子跌落在了滿是灰燼的地面之上。
他一把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顱,咬着牙,手指汩汩地幾乎是刺入了頭顱。
【叮!您的複蘇度+1%】
【叮!您的複蘇度+1%】
他左眼的那定格在他瞳膜之上的數字再一次出現了變動。
那股冰涼在他的手腕上仿佛就像是蛇一樣活過來,在他的心裏旋轉。
周圍。
隐約地浮動起了那一絲絲的變化,他腳下的那病變的組織,在那異常的輪轉中,慢慢地轉變爲那漆黑的灰燼,又逐漸地活化如動亂的泥漿。
終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林恩喘息着,終于是遏制住了心裏的那股瘋狂的情緒。
隻是手腕上那個銜尾變得更深了一些。
他爬了起來。
舉着火把。
艱難地再次一步一步地深入。
他踏着那幽暗的回廊,一步步地走入主母沉睡的地下宮殿,一如他剛剛加入黑夜城時,他也是這樣一步步地扣響主母的大門。
腳步聲清晰地回蕩。
遍布都是化作灰燼的人形的輪廓。
而當他終于踏入那黑暗的大殿時,他看到了破碎的大門前的一個身影,那一刻林恩的目光幾乎是驟然急促。
但當他沖過去時。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把金色的劍刃刺在地面,那雙亡靈的手依然是死死地緊握着,他單膝跪在地面,身上爬滿了那病變的組織,可是他卻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化作灰燼,就像是有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的信念和執念,逼扼着不讓他就此潰散。
他低垂着頭顱。
手握劍刃。
就像是一座豐碑。
林恩怔怔地望着,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觸及。
“白夜大叔……”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當他的手觸及時。
他的身體瞬間便化作了無數的灰燼和粉塵坍塌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
滿屋的死寂。
林恩睜着幹澀的雙眼,竟是久久地無法動彈。
……
他變得沉默寡言。
安靜的地下殿堂中,他跪在地上,一點點地拾起那滿地的灰燼。
他撿起了白夜大叔的那塊懷表。
望着懷表中他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孩。
緊握了握。
他爬了起來。
低着頭,一步步地踉跄地穿過那把刺入地面的劍刃。
他終于還是踏足了主母沉眠的大廳。
因爲有時候他甚至都不想面對,甚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憶起了那股麻木的感覺,那股讓你不再心痛的冰涼,因爲有時候他發現,那似乎也能夠成爲一劑良藥,讓你從這這一切當中解脫出來。
他終于是再次舉起了火把。
在黑暗中血紅地眺望着。
“主母……你在嗎……林恩回來找你了……”
殿堂中一片寂靜。
他沿着那開裂的的爬滿病變的牆壁,亦步亦趨地向前挪動。
他看到了那剝離的鎖鏈。
看到了那蒼白的散落在地的鳥嘴面具。
直到最深處時。
他看到了那凝固在病變中的漆黑的翎羽。
……
……
許久。
他舉着火把,攙扶着牆壁,走出了那破碎的地下殿堂。
他就像是失去了魂靈的行屍走肉,獨自一個人沿着那廢墟的道路,就像是一個遊魂一樣在黑夜城破敗的街道中行走。
在那動亂的潮汐後。
他獨自一人躺在那冰涼的街道,空洞地眺望着那滿目的黑霧。
而往昔熟悉的城市。
如今已再無一人。
但你依然能夠聽到遠處那不斷地傳來的靈能的波動,在那心靈的動亂中,你知道就在現實的背面,亦或者在那高維的某處,艾雯爵士他就在你的身邊。
那一刻他終于看到天空中波動了起來。
隐約地在現實的扭曲中浮現出了那個虛無的心靈巨人。
他就像是一個迷失的遊魂。
攀爬着那巨大的病變,宛若一個迷途者,在虛無和現實中渾渾噩噩地行走,可當你沖過去大聲地呼喊想讓他停下時,他就再一次就像不存在一樣消失在你的面前。
而似乎某一刻他想起了什麽。
你能突然看到在那黑夜城的廣場,艾雯爵士的身體浮現而出,他迷茫地坐在殘垣斷壁上,眺望着周圍的場景。
但是很快他就消失了。
他迷失在了現實和高維中,分不清哪邊才是真實的世界。
他最後的希望。
似乎也終于在那狂風中搖搖欲墜。
……
那段時間。
林恩就一直待在他的黑夜城,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他的消息。
甚至城外的夜醫們一度以爲。
他們的良醫先生也已經死在了黑夜城的動亂中,因爲他再沒有和任何人聯系過。
一直到了第三日。
他們才猛地看到黑夜城的方向,那個一步步地向着他們走來的那個身影。
他回來了!
他布滿了風塵,就像是很多日沒有合眼,可是他的表情卻是出奇地平靜,平靜的甚至讓你無來由地感覺到一股死寂,他雖然舉着火把,可是他的身上卻仿佛一點溫度都沒有,隻是他帶着很多的圖紙,隻是在他回來的那一刻,黑夜城的方向似乎有那樣的一座法陣重新伫立。
而他回來之後。
就一直把自己關在那臨時的木屋當中。
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
也沒有一個人膽敢靠近,很多夜醫也都已經猜了出來,希望……也許真的已經沒有了。
但是他還在等待。
等待那個最後的消息。
直到第二日。
就在那殘存的夜醫們的營地内,一個機械的身影從天而降,那機械神教風格的人形,幾乎是瞬間就讓所有的夜醫都集合了起來,幾乎是刹那就要向着那個闖入者發動攻擊。
但是林恩走了出來,他平靜地接見了那個機械人形。
“沒有找到——”
“抱歉了林恩——這段時間我們動用了我們殘存的還效忠于我們的所有的情報系統——但都沒有找到人偶家的信息——那個根源本來就是一個很善于隐蔽和蟄伏的存在——以我們目前的能力——除非她主動現身——否則——”
“抱歉——”
那個機械人形中傳來了智腦的聲音。
林恩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平靜地注視着那個機械人形的雙眼,就仿佛隔着那無盡的數據網絡,與蜂巢當中的那雙熟悉的眸子相視。
林恩終于走了過去。
他抓住了那個機械人形的肩膀,低聲道:
“躲起來。”
那一刻在蜂巢當中。
整個高層的數據中心,所有的上傳意識都下意識地望向了那個銀發的少女,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在對她說。
她的眸子倒映着屏幕上的那個讓她受盡傷害的身影。
“我看了你的記憶數據。”
她終于說話了。
“如果當時換一種相處方式,那當時出現在戰場上的就是我了,會是這樣的麽……”
林恩低着頭。
嘴角慢慢地露出了一抹苦澀而溫柔的弧度。
“應該吧,智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