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凝固的火山岩所覆蓋而成的積灰,維持着那扭曲的形态,将她最後的模樣徹底地定格在了時間當中。
她沒有動亂過的痕迹。
從那定格在城外的龐大的樹界所觀察到的情況,黑夜城之變之後的這數日的時間裏,母樹的身體都完全沒有再動彈過,這不是什麽好的征兆,因爲再大的動亂都說明她至少還活着,但怕就怕在完全沒有任何的生息。
爲什麽那些根源都如此地忌憚詛咒。
因爲那并不僅僅會讓你他痛苦,讓你動亂,讓你瘋狂。
因爲你一旦堅持不住了,你就會徹底地成爲這地獄的一部分,成爲那黑霧當中的星辰。
整個時代的舊神都死了。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存在殺不死的生物,想死很容易,隻是很多人都不願意去死。
……
靈能的潮汐再一次來襲。
林恩不得不再次避入系統空間,等待這一次動亂的過去。
荒蕪一人的廢墟外的黃沙中,伴随着靈能潮湧的結束,林恩那伶仃的身影再次浮現,亦步亦趨地跋涉。
那些灰燼傷不了他。
就像血肉支配者說的,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針對他的,他要的就是當着他的面,讓他也感受一下那什麽都失去的痛楚。
林恩的目光死死地注視着城外那顆龐大的巨樹。
能挽回一個是一個。
因爲隻要能挽回,那就說明還有希望。
那一刻。
他終于跋涉到了黑夜城外那龐大而扭曲的樹界叢。
【叮!您正在向目标:欲望母樹,發動限時詛咒清除能力,請問是否立刻進行?】
“是!”
那一瞬間。
林恩的雙眼和手全都瞬間亮起了刺眼的銀色光芒。
也就是在林恩的手觸及到那暴露在地表的扭曲的根系的那一刻,那刺眼的光暈刹那間沿着整個樹界席卷而去,盛大的光幕就像是攀爬流淌的河流,沿着那密密麻麻交錯縱橫的藤蔓,讓整個黑夜外的大地都在那一刻光亮如白晝。
甚至就連邊界外守候的夜醫們都能夠清晰地看到那神迹,他們神情空洞而緊揪,全都忍不住地握緊了雙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爲從那光亮爆發的方位。
已經證明他們的良醫先生,已經是正式踏入了黑夜城的周遭。
而目前爲止。
這是所有試圖深入黑夜城探查的人當中,走的最遠的,他們大多數都倒在了那狂湧的靈能潮汐之下。
“會成功嗎?”
他們緊張。
他們都知道,他們的良醫先生有着能夠壓制和解除詛咒的能力——這在黑夜城早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但在如此龐大的動亂之下,他們的良醫先生,真的能夠壓制住艾雯爵士他們的動亂嗎?
……
耀眼的銀光依然在蔓延。
那光幕也越來越盛大。
在林恩的注視之下,那光幕沿着根系一路蔓延向了城外那龐大的母樹之軀,而那對他帶來的負荷,也随着清除的加速而變得越來越大,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開始不堪重負,巨大的透支席卷而來。
因爲目前爲止,他的靈魂強度隻有原來的那一半。
他的另外一半靈魂,早已在黑夜城動亂的時候和他失去了聯系,至今無法感應到他的位置。
而也終于是在蔓延到一半的時候。
林恩猛地不堪重負地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意識當中充斥着巨大的嗡鳴,整個人幾乎失卻。
而他的耳邊也終于想起了系統提示。
【叮!您爲目标清除了31%的詛咒動亂。】
伴随着耳邊的提示。
林恩喘息着擡起頭,死死地觀察着母樹的狀态。
因爲想要徹底清除根源級的詛咒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利用這種方法減弱他們的負荷,讓他們清醒過來,依靠自身的力量來壓制詛咒的動亂,這也是他這次來能抱着的唯一的希望。
至少這樣的話。
那一切都還有救。
因爲如果這都沒有辦法的話,那他們必然會在長久的動亂中,逐漸地徹底地失卻意識,然後……
被這座地獄所同化,
他死死地注視着,等待着。
可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的瞳孔猛地劇烈地顫動和放大,指甲幾乎是瞬間刺入了手心當中。
因爲就在那一刻。
他看到了那就像是火山岩一樣的病變動了起來,他們就像是感覺到了那部分詛咒的消卻而再次被喚醒,它們開始粘稠地分裂和增值,一點點地蠕動着就像是跗骨之蛆,向着那剛剛抹除了詛咒的區域,一點點地覆蓋和刺入。
那一刻。
林恩的心底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涼與寒威。
他的眼中一瞬間閃過一絲猙獰和瘋狂。
那一刻。
他猛地爬起來,在那靈能動亂的間隙,幾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欲望母樹的方向奔跑而去。
他撕扯着她根系上那不斷蔓延的病變,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想要阻擋住它們的侵襲,他終于就像是一隻野獸一樣沖到了那龐大的主幹之下,面對的那無盡的重新吞噬過來的潮湧,瘋狂地撕扯,想要讓它們退卻。
他嘶喊,阻擋,瘋狂。
但毫無作用。
他擋住了一批,還有另一批,它們源源不絕,無窮無盡。
它們就像是那沉默的死亡,又像是一種最大的無言的嘲諷,它們規避着林恩,前仆後繼地爬上他身後的那顆巨樹,重新填補那被清除的區域,讓你的所有所作所爲,都成爲一個沉默的笑話。
铿锵——
夜魔刀落在了地上。
林恩的瞳孔放大着,微風沉寂地吹過他的衣襟,身後的樹幹之上密密麻麻地攀爬着那無盡的病變。
很快。
一切就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無聲無息。
靈能的潮汐再一次狂湧而來。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
但也終于是在那潮汐席卷到他身體的那最後一刻,他再次将自己收入了系統空間。
……
寂靜的空間内。
林恩癱坐在地上,靠着身後的壁壘,整個陷入了那久久的沉默。
空間裏面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以前他還能和左左說說話,現在也沒有了。
他似乎想起了在藍星的那一次,他被血肉剝奪的隻剩下了巨像之心,似乎也是在這裏,在同一個位置,但至少那個時候,還有彌賽亞在他的身邊陪着。
而現在這裏。
死寂的就像是一個墳墓。
他慢慢地擡起了頭。
一點點地握緊了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