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那句話代表的是什麽意思,隻是她想問的時候,小冰箱已經是埋入了她的胸膛,不再說任何一句話。
而那漫天的攻勢早已席來。
無數的數據流一道道地從身邊劃過,它們遮天蔽日,就像是真的不願意再給他們任何的一次機會。
她抱緊了懷裏的他。
目光當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孤注一擲。
那一刻。
她幾乎展露出了作爲銀色幻想時所有的應變能力,他踏着高空,在那無數的數據的亂流當中穿梭,宛如那最後的困獸之鬥。
可她的身體早已在之前受到了重創。
即便是她如何躲避,依然是有一道道破滅的數據流在她的身上留下傷痕。
“你離不開這裏的——智腦幫不了你——誰也幫不了你——但是孩子你還有退路——隻要你回來——你依然是我們的智械小姐——你依然是我神陛下唯一的子集——你不能再被那個惡魔蒙蔽你的雙眼了!!”
那一刻。
那個虛影雙眼血紅地握緊了雙手。
因爲他不想鬧到這一步。
因爲這一切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會再有什麽赢家了,因爲無論結局如何,最後受損的依然是他們整個機械神教。
可是爲什麽她就是看不清!爲什麽她就算是要搭上自己的命,也一定要庇護那個惡魔?!
但銀色幻想沒有再說話。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甯靜,她也再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也知道一切都不過是在浪費口舌。
因爲無論結局如何。
她都不會後悔。
她這輩子從來就沒有真正地依照自己的内心做出過決定,但這一次,她不會再妥協了。
轟——
那一劍斬滅了區塊那龐大的壁壘。
銀發飛舞中,倒映着她那蒼藍的雙眸,在那無數的死光當中,她緊抱着懷裏的小冰箱,向着那屏障的缺口悍不畏死地飛躍而去。
“我們走。”
而這一刻,整個肅正議會也已經明白,一切已經難以挽回。
那個虛影雙眼血紅地注視着天空的那兩個身影,而他也終于做出了也許這會是他這輩子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
“這已經是一場叛變了——”
“但你不能離開這裏——機械神教不能允許王的子嗣背叛整個集體——我們誰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後果——”
那一刻。
他終于伸出了手。
漆黑的數據流在他的手中凝聚。
也照亮了他血紅的雙眼。
嗡——
巨大的可怕波動傳來。
而感受到那數據波動的肅正議會所有的成員全都是臉色劇變。
“首席——不可啊!!”
但他們強行顯化想要阻止的時候一切已經是爲時已晚。
那可怕的數據流瞬間便從蜂巢的底層邏輯中孕育而來,直接便将天空之上的那個銀色的身影所鎖定。
一瞬間,整個數據世界都宛如時停一般定格,所有的數據交互都在那一刻陷入了停滞,隻有那道漆黑的死光,成了這區塊中唯一的色彩。
而當他動用那個權限的時候。
他們就已經明白。
這一切已經是無法收場。
整個蜂巢都在這一刻停止了運作,所有的數據流都爲那一擊而讓步,那是真正的肅正,也是隻有蜂巢遇到無法解決的巨大的危機時,肅正議會才有權力動用的制裁之光,而這也是肅正議會之所以能夠統治整個集體最大的權限和依仗。
他們隻能蒼白地注視着。
看着那黑色的死光,一點點蔓延向天空上的那個身影。
一切都在灰白中定格。
銀色幻想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她依然是伸着手,定格的銀發下,那雙跳動着數字的雙眼,依然是絕不悔改。
但她回過了頭。
在那禁止了一切數據的權限下,她竟是硬生生用自己的靈魂勘破出了那一絲的松動。
她的目光直視着那即将而來的毀滅。
她依然緊抱着懷裏的那個身影。
而她的一切行動也全都告訴了所有人。
這一次。
她決不妥協!
嗡————
幾乎也就是那死光即将徹底将她湮滅和籠罩的那一刻,那個虛影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的怒吼,他顫動着,終于是在那最後的一刻猛地将那肅正的死光撕扯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那死光的爆發,幾乎是瞬間塌陷了半座蜂巢的内部數據,讓大片大片的都市都崩壞成了那最本源的根數據。
甚至就連現實世界。
那龐大的蜂巢也發生了密集的電路爆炸,将近半邊的區域徹底地停止了運作!
“逮捕她——!!”
那個虛影心碎地憤怒道。
無數道密密麻麻的數據的鎖鏈迸發而出,在那數據交彙恢複的那一刻鎮壓住了天空中的那個身影,她的身體重重地隕落,銀發飛舞之際,瞳孔倒映着那漫天飛舞的數字的光流。
當她的身體重重地落下時。
在場所有的機械意識全都露出了巨大的不忍的神情,目光顫動而破碎。
漫天數據的鎖鏈将她鎮壓,她低着頭,但依然是不甘心命運地用力地擡首,目光當中即便是到了現在依然是毫不動搖。
她艱難地帶動着那無數的鎖鏈用力地伸出手,仿佛帶着某種悲戚般,依然是緊緊地抱緊懷裏的那個意識體。
她在傷心。
不是因爲妥協。
而是因爲即便到最後也沒有保護好他,她爲此而傷心。
“你還是不認爲自己有錯——你還是執迷不悟地看不清——你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那個虛影雙眼血紅地一步步向前。
“但事實會證明我是對的——”
“你不是覺得他不是那個惡魔嗎——那我就替你親手剝開他的意識和記憶——讓事實來證明我們到底誰對誰錯——”
“我現在讓你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個你曾經最痛恨的人!!”
那一刻。
他目眦欲裂地猛地伸出手。
可是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發際下的表情,滿身的傷痕與凄零,她用力地顫動地緊抱着懷裏的那個意識體,無數的鎖鏈鎮壓着她,那雙從來都沒有妥協過的雙眼,破碎地流出了一滴滴的晶瑩。
那一刻所有的機械意識全都怔怔地停在了原地。
就像在他們的意識當中。
那位強大的智械小姐從來就沒有任何脆弱的時候,她一直都是他們機械神教最堅定的戰士,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其實她是萬機之神的子集,但從她踏入編制的那一天起,她完全是憑借自己的能力,一點點地從最小的一個兵種爬到了現在的職位。
她是強大的。
即便是在詛咒之城那樣可怕的折磨之下都沒有徹底地打倒她,她依然是憑借自己堅強的意志堅持到了最後,并爲他們的父神争取到了最後撤離的機會。
可是現在……
她流淚了。
而那到底是怎樣的一雙破碎的眼睛。
也許是傷心。
也許是其他的一些什麽。
但她依然執拗地咬着嘴唇一句話也不說,那雙執着的雙眼在水光中依然死死地望着他們,他依然緊抱着懷裏的那個意識體,就像到死也要守護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本來就什麽都沒有。
那也就無所謂什麽執着。
可是明明都有了。
那就絕對不能再允許被奪去了。
那一滴滴的晶瑩逐漸地破碎成爲了數字的洪流。
可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他感覺到憤怒和顫動,因爲他知道,她已經是與曾經的那個強大的智械小姐愈行愈遠,她已經再也成不了一個絕對理性的戰士了。
“他害了你——他蠱惑了你——他殺死了我們機械神教最強大的戰士——啊啊啊!”
那一刻。
出離的巨大的憤怒讓他歇斯底裏地猛地向着她懷裏的那個意識體抓去。
“林恩——你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