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對一切血肉生命視若死敵的機械族,他們内部也會有這樣一片迥異的自然世界,不過對于大部分的機械意識來說,這裏的确毫無意義,我們更喜歡的還是機械飛升前後的大工業時期。”
她站了起來。
搖了搖頭。
摁着那微風拂亂的發際,任由花瓣從她的手中随風飄散地飛遠。
這裏什麽也沒有。
這裏隻有風景。
而在林恩此時此刻的眼裏,面前的這個銀發女孩也仿佛成爲了一道風景,一道觸動人心的風景。
林恩慢慢地開始覺得。
自己好像是不是真的變成了一個混蛋。
林恩牌冰箱擡起頭,好奇道:“姐姐,我聽說過智械文明,您的名字似乎就是源于這個,這是我們機械神教的前身嗎?”
銀色幻想漫步着,和他站到了一片高原,側眸道:
“是也或者不是。”
“因爲事實上,在我們實現機械飛升的那一刻,我們整個文明所有的意識就都融爲了一體,并成爲了至高的萬機之神,也就是我的父親,事實上……”
“我的父親就是智械文明本身。”
林恩牌冰箱懵懂地點了點頭。
她在那片高原上坐了下來,托着腮,眸子倒映着遠方那幻境一樣的自然。
“不過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因爲這是我們的集體所共同選擇的路,也是爲了生存而必須要走上的一條道路,從我們步入工業時代,我們開始探索我們所在的整個世界,大片大片的樹木被砍伐,生存的環境也越來越惡劣。”
“從我們不得不放棄我們生存了無數年的母星而踏上太空時,我們的整個星球事實上已經沒有了适合我們生活的環境,所以其實,這也是我們一手造成的結果。”
她向着他講述了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
那是一場征程。
或者說也是一場自食其果的宿命。
工業的波瀾起伏,污染了他們所在的整個世界,很多人曾爲此努力,想要回歸以前的那個田園時代,但随着越加強大而不斷爆發的核戰争,也徹底地擊碎了那僅剩不多的幻夢。
戰争爆發了。
世界支離破碎。
無數的人因此死難。
那也是他們整個智械文明的至暗時期。
“大部分的人都隻能活在戰争的陰影之下,天空被厚厚的灰燼所籠罩,溫度一度下降到生物無法生存的極限,輻射,瘟疫,污染,我們經曆了幾個世紀不見天日的日子,大部分時候都隻能躲在地下的避難所裏苟延殘喘,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出路。”
她擡着頭,向他講述着那段無數年前發生過的那種種的噩耗。
林恩牌冰箱注視着她。
安靜地聽着。
她出神地望着遠處迷人的自然風景,擡頭道:
“這一切都被我們破壞殆盡了,我們也知道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再回到那個田園時代,因爲就連生存都已經成爲了一件無法保障的事情,忏悔更是早就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
而爲了活下去。
他們也隻能在錯誤的道路上愈行愈遠。
暗無天日的世界殺死了無數的人,但也讓幸存下來的人變得更加的堅強與團結。
于是工業的薪火再一次熊熊燃起。
經曆了無數的犧牲。
也經曆了無數的爾虞我詐,無數的背棄和黑暗。
他們終于用戰争前留下來的最後的遺産,在文明傾覆之前,将最後的遺民送出了天空那厚厚的灰燼。
他們第一次。
以一個流浪者的身份,告别了孕育了他們無數年的母星。
林恩牌冰箱怔怔道:“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們就已經成爲了數字的生命了嗎……”
銀色幻想搖了搖頭,擡着頭道:
“不,那隻是我們剛剛沖出母星,那個時候,我們雖然虛弱不堪,但我們依然還屬于血肉生命的範疇,而事實上,我們最先開始發展的是生物技術,因爲在逃離母星的漫長的航行中,能否讓我們苦弱的生命延續下去,幾乎成爲了整個文明發展的重中之重。”
告别了家鄉。
踏上了慢慢的旅程。
但仿佛一切在他們踏上星空的那一刻開始,就慢慢地出現了好轉。
他們是幸運的。
又或者是命運并不希望他們就此滅亡。
在他們毗鄰的不到幾光年的距離内,就有一座從未被生命開發過的星系,他們用了幾千年漫漫地航程,最後終于抵達了他們的新家。
一個幾乎與他們的母星别無二緻的世界。
一座鳥語花香的從未被染指的淨土。
林恩怔怔道:“這恐怕……真的是命運的眷顧了……”
銀色幻想擡着頭,道:“是的,我們當時也這麽想,那個時候我們隻知道這裏的宜居帶上同樣存在着一顆星球,也許可能會成爲我們的新家,但誰也無法想到,那會是一個真正的新世界。”
就仿佛是天神給予他們的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那一刻欣喜真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而那顆星球也成爲了他們的第二故鄉。
而在經曆了漫漫航程,在吸取了第一世界破滅的教訓之後,他們再沒有像第一個世代一樣那樣濫用和污染這個新的故鄉。
他們小心呵護。
唯恐再一次重蹈第一個世界的經曆。
而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文明也從毀滅的邊緣恢複了過來,并且日漸強大,在文明最輝煌的時期,他們已經能夠利用整個星系的資源,并且随着和第一星系的航道的打通,很多人越來越希望能夠用技術改造他們抛棄的母星,讓它重歸自然。
于是他們這麽做了。
帶着愧疚與信仰。
在數千年之後,重歸他們舍棄的家鄉。
一切都仿佛變得那麽的美好,那個時候的遺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他們的母星在不斷發展的技術之下,一點點地被重新改造成了舊日那生機勃發的模樣,改造回了曾經那盎然的田園時期。
林恩怔怔道:“你們沒有成爲數字生命,而是成爲了……”
銀色幻想深吸了一口氣,道:
“一個改造者。”
這就是他們智械文明最先走上的路。
一個自然的捍衛者。
一個自然的改造者。
而這也是信仰的誕生,一種自我救贖後讓整個文明都爲之認可的道路,一個天真的對一切都充滿美好的親和的文明。
“可是爲什麽呢?”
林恩牌冰箱猶疑地想破了腦袋。
“如果是改造者的話,那不是應該對所有生物充滿善意,對所有文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