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沒有印象……”
但是白夜依然是嚴肅地注視着他的臉頰，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他的腦海當中不斷地閃過一副一副極爲久遠的記憶。
在他還沒有墜落之前，在他的父親和目前依然健在的那個時期。
那個他的母親從來不會讓他踏足的房間當中，那個在他很小的時候記憶中見過的那個跟在母親身邊總是喜歡抱着一本書的女生，就像是黑白的照片當中淡笑地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
“你好，您是老師的孩子吧，我聽老師提起過你，我叫尹……”
他瞬間從閃回的記憶當中回神，那張臉迅速地和面前的尹依重合，嚴肅道：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尹娜兒的女生？她是一個靈媒。”
此言一出，尹依頓時一震，望着白夜的目光慢慢地變得震愕了起來，道：
“你認識我的母親？”
白夜呢喃道：“你的母親……”
尹依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往林恩的身邊縮了縮，目光變得有些閃爍不定和一絲絲的敵意，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抓住了林恩的手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看着他們的反應，林恩也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就是他叫白夜過來的另外一個目的。
靈媒的圈子本來就很小，而汪濤的母親曾經就是一個強大的靈媒師，并且僅僅隻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就觸碰到了這座地獄，但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讓她被血肉神教注意到，也是之後一切悲劇的導火索。
而白夜墜落至今至少有數十年的時間，他們已經是隔了整整的一代人。
林恩的目光當中倒映着他們，但是并沒有出聲打擾。
許久。
白夜似乎從那恍惚當中抽離了出來，随即苦笑一聲，望着尹依的臉，搖頭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總覺得你有點熟悉，你和你的母親在那個時候簡直一模一樣，我當時見到她時，她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女孩，不過我那會兒也隻有幾歲，隻是沒想到時間居然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尹依對他的敵意卻是越來越明顯。
因爲林恩知道，她憎恨自己的母親，因爲就是因爲她的母親才讓她從出生時就被變成了惡靈，讓她永遠地寄生在了姐姐的體内。
讓她變成了一個怪物。
看她眼中慢慢升起的敵意，白夜也隻是看着一個後輩一樣地望着，數十年的閱曆也是讓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一些故事。
他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複雜道：
“你的母親，也走了歪路是嗎？”
尹依敵意地注視着他，緊緊地咬着嘴唇，小手抓着林恩的袖口微微地顫動着。
“你爲什麽會認識那個歹毒的女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白夜自嘲地我笑了笑，道：“至少在生前的時候，我應該也算是距離靈媒這個職業最近的一個人了，如果你的母親真的是她的話，那你想必應該聽過一個名字，至少在那個年代，她很有名。”
“她姓荀，單名一個音，荀音。”
此言一出，尹依頓時一怔，意識當中幾乎是瞬間就浮現出了她的姐姐經常和她提起的那個名字。
那個在幾十年前最有代表性的一個靈媒大師，在靈媒的圈子當中更是被稱之爲是“唯一跨越了陰陽的女人”，她近百年以來第一個窺探到了這個黑暗世界的靈媒，并将這裏稱之爲“死界”，而也正是她生前留下來的大量資料，才進一步地讓人們意識到地獄的存在。
甚至就連她姐姐這樣出色的靈媒，也對那位前輩無比地敬仰。
但是這樣的靈媒大師，卻是在幾十年前被自己的丈夫親手所殺，但依然有很多靈媒在懷疑，她的死很有可能是因爲她受到了地獄當中某種存在的引誘。
“你是……”她的目光顫動了起來。
白夜自嘲地微笑道：“我是她的唯一的兒子，我叫汪濤。”
尹依的瞳孔瞬間放大，眼中一瞬間露出了一陣陣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汪濤？！
怎麽可能！
因爲他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爲了調查地獄的線索，曾經專門去過那個小鎮調查過那場發生在幾十年前在當時的整個超自然圈子當中都引起了巨大轟動的案件，熊熊燃燒的教學樓，血肉神教的第一次出現，掙紮的惡鬼和死難的循環。
而在那場轟動的超自然案件當中，汪濤這個名字也是一次一次地在他們的檔案中出現。
很多人都覺得他死了。
就算沒有死，怨恨也恐怕早就已經把他變成了一個瘋狂的惡鬼，把他一輩子困在那個死循環當中。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
她腦海當中在檔案中看到的那張青澀而沉默的少年的臉頰，慢慢地和眼前這個大叔重合，她呢喃着，道：
“您……沒有死？而且居然……”
白夜苦笑地搖了搖頭，道：“沒想到還有人會記得我，看來您們的确也有調查過那件事情……不過确切地來說，我應該也算是死了，要不然也不會和那座教學樓一起墜入這座地獄，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
多少也算是故人吧。
雖然在他墜落時，她和她的姐姐還沒有出生。
但至少能在這座地獄當中再次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也才能想起自己其實已經下地獄幾十年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
尹依垂着眸，低聲地将她知道的所有關于她母親的事情告訴了白夜，也給他講述了她們姐妹這麽多年來的經曆。
她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到底有過什麽樣的經曆她并不清楚，她的記憶當中幾乎隻有那個女人對她所犯下的罪惡，爲了能夠成就一個最有天賦的靈媒，而不惜在她出生時就将她轉化爲惡靈，讓她成爲她姐姐伴生的惡鬼……
那樣的罪行。
讓她現在想起來都一陣又一陣地發抖。
聽完了她的講述，白夜也是沉默了下來。
他很難想象，當初的那個甜美的女孩，居然會在之後做出這樣的事情。
隻能說……
“人都是複雜的，特别是對于那些長時間地接觸黑暗的人，想要永遠保持住自己的初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恍惚地擡起頭。
或者說這也是每一個靈媒未來都會面臨的命運——接觸黑暗者，遲早有一天會被黑暗所吞噬。
就像他的母親。
你隻要稍微松懈一下，你就會成爲你畢生對抗的那種惡鬼，讓你身不由己地堕入那無間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