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小六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很矛盾,明明看出來塗山璟乃是九尾狐,又遭受了這樣的折磨虐待,身份必定不簡單,本身恐怕牽扯甚大,可她猶豫再三過後,依舊将人撿了回去。
老木看玟小六又撿回來了一個神族,還是個高等神族,便拉過玟小六悄悄勸道:“六哥,這個人可是高等神族,看起來修爲還不低,可他如今這副模樣可見是遭受了許多非人的折磨。咱們這清水鎮固然是個三不管之地,可那些遇上那些真有勢力的士族,也無濟于事。”
玟小六此刻卻想得很清楚了,她将這個人看作當年被九尾狐囚禁的自己,所以越發覺得自己應該将人治好,但她也明白老木的顧慮,于是對老木保證道:“老木你放心,我撿到他的時候,他都隻剩最後一口氣了,想必背後之人會以爲他已經沒了。就算他身上牽扯得多,到時候咱們将他送走就是了。”
老木見玟小六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再說什麽了,但重新提起了讓玟小六去書院的話題:“不如等那人好了,你就去參加書院的試煉吧,不爲别的,至少稍微出去躲兩天啊。”
玟小六覺得老木說得有道理,當真動了去書院試試的心思,不過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她帶回來的那九尾狐身上的傷勢。
塗山璟全身遍布鞭打的傷痕、割痕、燙傷的痕迹、燒傷的痕迹,這些痕迹還不是互不幹擾各分一塊,而是互相疊加,包括臉上都有。
他的四肢被人反複打斷,還被人割斷了經脈,甚至就連嗓子都被傷得不能說話了,更别提雙手被拔了指甲、斷了手指,指尖還被刺入過了。
玟小六越是爲塗山璟醫治,就越感覺觸目驚心,當年她被九尾狐囚禁起來的時候,也不過是日常受些鞭打,也缺少食物,後來雖然九尾狐強行用藥将她一身靈氣盡數化入血肉之中,想要吃了她增進修爲,可實際上她并沒有等到被吃的那一天,九尾狐自己的就死了,她則趁機逃了出來。
玟小六還記得自己那個時候的艱難困苦,可如今看到眼前這個被折磨得已經完全沒法兒看的九尾狐,她終于承認自己總算有幾分幸運。
而要醫治塗山璟,少不得要一些藥效更好的藥材,而眼下玟小六的醫館裏沒有,需要她往山上跑一趟。
玟小六背着小背簍收拾收拾就準備出門,在大門口被老木給攔住了,“六哥,今日要去哪座山上采藥啊?”
玟小六還以爲老木是擔心她的安危,笑着安撫老木道:“我就往西北山上走,那邊雖然有瘴氣,可我一身本事也不是白放着沒用的,老木你放心就是。”
老木猶豫了一下,才再次開口:“還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那個方向聽說有辰榮軍出沒,清水鎮裏最近新來了不少人,萬一其中就有針對辰榮軍的探子,咱們可就甩不脫手了。”
玟小六頓時沉默,半晌,她再次笑着說道:“老木你放心,我有分寸。”
老木看玟小六根本沒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也知道有些事情上面根本勸不了玟小六,隻能長歎一聲滿臉愁苦地回轉身去招呼麻子和串子繼續學習制藥、配藥之事,不讓自己過分沉溺在這些無用的情緒當中了。
而一臉輕快出了門的玟小六,終究還是沒有聽從老木的勸告,往有辰榮軍藏身的大山方向走去。
而在書院裏悉心教導兩個學子的姜莘莘,卻難免爲玟小六發愁:“皓翎玖瑤一直不來,難道我們要自己送上門去?”
時影此刻也不提賭約了,他真的見不得姜莘莘發愁,“沒關系,大不了到時候我親自将人搶過來。”
姜莘莘當然知道人的性格有多種多樣,天生的就是如此,更何況還有後天各種環境的影響呢,隻是她真的第一次遇上皓翎玖瑤這樣别扭的人。
“說實話,看了皓翎玖瑤的一生,我總覺得她這個人不受教,如今就是你将她帶過來了,我們也教授了她保命的本事了,估計也是徒勞。”
時影對于人性的了解隻會比姜莘莘更加深刻,他對于跟西陵珩之間的交易還是很看好的,“畢竟我們隻是教授皓翎玖瑤保命的本事,過後就不用爲她負什麽責任了,莘莘你還不如爲青葉和相柳多操心些呢,對皓翎玖瑤,實在不必如此煩惱。”
玉山王母花了七十年的時間,還是在皓翎玖瑤年齡不大的時候,都沒能将人教好,他們這兩個外來者,就不必一開始就抱着什麽期望了。
神族壽命悠長,基本上都是千年起步,長一點的能有幾萬年,因此神族幼年期較長,尤其是高等神族,想要長到人族十五六歲的模樣,那至少要五百年起步呢。
因此如今皓翎玖瑤哪怕用駐顔花改變了容貌和外表,其實真正算起來,也不過是人族十五六歲的模樣。
但即使如此,那也隻是外表看起來稚嫩些,可不代表神族的心性就幼稚了,畢竟幾百年的時間用來學習,但凡不是先天智力有殘缺的,學什麽都該出師了。
可皓翎玖瑤不止被玉山王母親自教導了七十年,體内更是被西陵珩封印了所有醫書,可她偏偏到如今也隻有一手看子嗣的手藝拿得出手,可見她本人性子實在孤拐。
而且,她本人的眼界實在是太過狹隘了,明明單論出身,便已經是這大荒之中數一數二的女性,還被人悉心教導過,甚至流落大荒幾百年的時間,按理來說這樣一個人學識和見識都應該不差,偏偏她就是個例外。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塗山璟需要換新的方子了,玟小六便準備再次進山。
隻是這一次她的運氣就沒那麽好了,進山沒多久就被剛好放假回家的相柳給抓了個正着。
哪怕相柳爲軍營換了防護陣法,可最近周圍的探子是越來越多,所以突然冒出來一個看起來上山采藥的中年男人,而實際上唱歌引誘绯绯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個十分動聽的年輕女子,相柳當即就抓了玟小六去軍營外面一處隐秘的刑房拷問。
玟小六在被人抓住的那一刻,雖然心裏充滿了恐慌,但也不乏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之感。她緊張地等待着自己即将面臨的一切,卻從未後悔铤而走險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