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個左卿辭呢,他倒是出身侯府,還是侯府世子,可一招朝廷生變,他就被親爹推出去給小皇帝擋災了,後來僥幸沒死也社死了,親爹連墳墓和牌位都給立了。
嚴彧的确是個心懷家國大義的忠臣良将,然而在眼下這樣一個孝明帝倉促上位,朝中還有臣子依舊念叨着生死不明的哀帝的情況下,作爲跟哀帝失蹤或者死亡有直接關聯的邊關将領,嚴彧無疑是野心家們的眼中釘。
姜莘莘騎着馬一路小跑經過了左卿辭和他徒弟白陌的身邊,左卿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确定了她就是當初在去赤炎沙的路上,蘇雲落帶回白狼的那一晚遇上的穿華服的姑娘。
雖然蘇雲落沒有跟左卿辭說起同姜莘莘之間的約定,但左卿辭正愁沒有一個好借口跟蘇雲落聯系,當即便招呼道:“姑娘可認識一個叫蘇雲落的人?”
姜莘莘勒馬回頭,“你也認識蘇雲落?那你可知道她要往裏走?”
左卿辭趕緊跟上去,姜莘莘也不得不下馬等着跟他說話。
左卿辭走近了拱拱手,“在下左卿辭,是個大夫,才跟蘇雲落姑娘分開。她要往中都求藥,原本在下約蘇姑娘同行,卻被她拒絕了。”
姜莘莘聞到了左卿辭身上的藥草香氣,笑着回話道:“在下道号元莘,蘇姑娘的師父重病在身,她奔波多年也是爲了給她師父治療,先前去那什麽赤炎沙,便是爲了一味奇藥的下落,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必定是要去取藥的。”
左卿辭直覺有些不好,但一想着隻要有姜莘莘在身邊,蘇雲落就肯定不會拒絕他,便打定主意要跟姜莘莘同行。
白陌看着他師父一反常态地非要賴着姜莘莘這個自稱是道士的姑娘,心裏真是有許多話卻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隻能裝作與世無關的樣子。
姜莘莘倒是無所謂跟旁人同行,隻是擔心左卿辭這副病恹恹的模樣耽誤行程而已,卻沒想到左卿辭爲了追姑娘舍得讓自己吃苦,雖然一路都比蘇雲落走得慢,卻也隻比蘇雲落晚了一天的時間到達中州。
天都峰下,姜莘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對左卿辭嘀咕道:“我總算知道爲何朝廷要限制江湖勢力了,像天都峰這樣能直入皇宮後花園的地方,就不該掌握在除皇室以外的任何勢力手裏,可偏偏這裏有個武林魁首正陽宮。”
走在前面的文思淵都隻能讪笑掩飾尴尬,而左卿辭作爲曾經的侯府世子,隻能讓正陽宮自求多福。
倒是沈曼青和殷長歌兩個正陽宮出身的年輕少俠心頭一凜,他們雖然是江湖人,但江湖勢力之間的争鬥也隻比朝堂争鬥稍遜一籌而已,頓時心裏都變得沉甸甸的。
朱厭,就是那個左卿辭一行從西域帶回來的少年,他沒太懂姜莘莘話裏話外的意思,但聽懂了天都峰對皇宮和正陽宮都挺重要,看殷長歌面色不對,趕緊湊上去說道:“長歌你不要擔心,你們這天都峰确實厲害,跟我之前所見的任何山都不同呢。”
殷長歌知道朱厭是在安慰自己,很快就想通了,“是啊,天都峰跟其他地方不同,朝廷跟武盟也有互不相幹的約定,正陽宮前朝開始就在天都峰了,如今的朝廷就算看不慣,也不能如何。”
姜莘莘忍不住搖頭:“少年,禍從口出啊知不知道!”
“正陽宮固然從前朝甚至前朝的前朝就存在了,可那個時候正陽宮怕隻是一個道觀,不是什麽武林魁首,更沒有成千的弟子啊。”
“須知,側卧之榻,豈容他人鼾睡!”
在場的除了姜莘莘和左卿辭,其他人都是純粹的江湖人,行事風格也是實打實的江湖快意恩仇,姜莘莘都說到這裏了,左卿辭對沈曼青和殷長歌拱拱手道:“兩位之前赤炎沙一事上可謂是憂國憂民了,如今元莘道長的話聽起來雖然有些誇大,但意思卻沒變。”
“朝廷如今積弊難返,内鬥嚴重,因此一時半會兒根本注意不到天都峰這邊,可等到朝局穩定的時候,在場不管哪一個都不能保證正陽宮就一定秋毫無損。”
沈曼青和殷長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可姜莘莘看得明白,他們确實有爲正陽宮擔憂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對她和左卿辭的不信任。
姜莘莘忍不住再次歎氣,“說白了,今日我和左大夫所說的話,你們一時半會兒不信也是理所應當,但你們不要忘了,你們口上說江湖朝廷兩不相幹,實際上你們就不是大靖的子民了?”
“既然是大靖子民,那就必須要受到朝廷和官府的管轄,不然就有擁兵自重的嫌疑,朝廷騰出手來,就能發兵平亂。”
沈曼青急了:“可我們正陽宮上下并沒有上千的弟子,加上做雜務的頂天了五百出頭!”
“中都城裏那麽多權貴之家,他們府上光是奴仆就遠不止五百!”
得,左卿辭和文思淵都不想說話了,跟沈曼青是說不明白了。
而朱厭還忍不住跟殷長歌嘀咕:“原來你們正陽宮這樣厲害啊,比那些權貴都厲害!”
被朱厭這麽一打岔,殷長歌突然明白姜莘莘和左卿辭他們的意思了,一介江湖勢力,居然比中都城裏掌握權勢的權貴們還要厲害,那朝廷不打擊正陽宮,就不是朝廷了。
見殷長歌明白了,姜莘莘也不介意再多說一點:“嚴格來說,江湖勢力的存在,本身就損害了朝廷的利益,因爲江湖勢力其中一大重要的收益就是收保護費,而這部分費用,本該上交給朝廷的。”
“還有山水渡,這樣厲害的情報機構,怎麽能掌握在除了皇帝以外的其他人手裏呢?所以我猜啊,山水渡應該已經被朝廷滲透了,說不定你文宗主身邊就有皇帝的人。”
這下輪到文思淵變臉了,沈曼青看文思淵一張笑臉瞬間變得面色鐵青,心裏倒是好受了許多,還有心情招呼文思淵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