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皇上對她這般情深義重,她自然可以氣定神閑。
想想皇上對年世蘭,再想想皇上是如何對自己的,想到這兒,皇後癡癡的笑了笑,話語中帶着自嘲,眼神直勾勾看向了剛才說話的方向。
“本宮鬥了一輩子,也愛了皇上一輩子,本宮鬥倒了多少女人,自己都數不清,如今彌留之際,皇上卻半步都不肯踏入景仁宮,皇上的身邊實在是有太多的女人了,從前是姐姐,如今是你,皇上的眼中能看到任何人,卻唯獨看不到本宮。”
說到這兒的時候,皇後自嘲的笑了笑。
眼神猛地淩厲的再次看向對方,聲音如同幽靈一般,“皇貴妃,這局你赢的真漂亮啊。”
皇後對着光線映射的方向喃喃開口,見她的神情都有些飄忽,年世蘭眸光微動,聲音十分平緩,“皇後娘娘說笑了,臣妾所有乃皇上所賜,沒什麽赢不赢的。”
她和皇後的關系還沒有好到可以談心的地步,落人口實的話,年世蘭不會說出口,而聽到她這般說後,皇後的笑意更大聲了,“你瞧,便是盛寵如你,在宮裏待久了也學會說這些鬼話了。”
“本宮記得你從前剛進府的時候,性子可不是如今這般。”
“皇帝第一次和本宮說起你的時候。眼中都帶着光,他怕你入府後諸多不是,讓本宮多加照拂。”
“那時本宮便恨毒了你,都是你們這群賤人,才勾走了本宮夫君的心。”
一邊說着,皇後的眼角流出淚痕,哪怕是哭瞎了眼睛,她也沒放下對皇帝的執念。
“但如今瞧着你膽戰心驚活着的模樣,本宮隻覺得無比暢快,哈哈哈,便是皇上的心尖尖在宮裏過得也如刀尖一般,這麽多年,本宮在鬥什麽,在鬥什麽,都是笑話罷了。”
皇後自嘲的不斷仰天大笑,情緒激動之下,嘴角都開始溢出血迹,黃色的床幔上滴上了血色,那幅場景看的人直刺痛雙眼。
年世蘭招手喚了太醫過來,并囑咐太醫好生照料皇後,便和頌芝出了景仁宮,見娘娘不願上轎攆,頌芝跟在她身後。
想了半天,仍開口說道,“娘娘不必往心裏去,奴婢看皇後娘娘的精神怕是不大好了,說的也盡是些瘋話。”
聞言,年世蘭的面容淡淡的,又在長長的宮道上,來往的宮人遠遠看到她便跪下行禮,皇後鬥了一輩子,是想看到旁人對她這副尊崇的模樣,還是想讓皇帝眼中看到她呢?
年世蘭想不通,也不想懂,在這宮裏,活着已經太累,從前她滿眼都是皇上,倒也不覺得累,但這一世看清男人的本質之後,她覺得在紫禁城過得好累,她有些懷念從前在小湯山跑馬的日子了。
“二哥最近怎麽樣了,也不見二嫂嫂進宮?”
年羹堯一輩子舞刀弄劍,臨成婚了,卻選了個頗通詩書的妻子,納蘭嫂嫂性子溫和,卻把年羹堯這個大老粗吃的死死的,也令人啼笑皆非。
“娘娘是想見二夫人了嗎?可要奴婢去府裏傳話?”
聽到頌芝這麽說,年世蘭瞧着不遠處的鴿子,搖了搖頭。
“如今宮裏是非多,還是讓嫂嫂在家過安穩日子吧。”
“這幾日便别讓齊妃去景仁宮了,皇後這個狀況,看到齊妃之後怕是要更不舒坦了。”
年世蘭吩咐了下去,隻是還沒等到話傳到齊妃宮裏,皇後便殡天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年世蘭有着一瞬間的愣神,不知爲何,腦海裏都是皇後癫狂大笑的場景,從前在潛邸的時候,皇後容貌雖然不是絕色,但好歹能稱上一句端莊秀麗。
但到最後,她似乎連烏拉那拉宜修都不是了。
“娘娘。”
見娘娘沒有反應,頌芝在一旁喚了喚。
年世蘭這才回神,冷靜的開口吩咐,“把宮裏的彩緞都撤下來,全員都穿孝衣,另外吩咐下去,皇後喪儀期間宮中禁止禮樂絲竹之聲。”
“讓内務府的人按照皇後大喪的儀式準備,你親自去告訴黃規全一聲,讓他機靈點兒,别給自己找不自在。”
見皇貴妃恢複如常,頌芝這才忙不疊的下去準備。
宮裏的人原本就得知了風聲,内務府的差事辦的有條不紊,隻是皇上不願大操大辦皇後的喪儀,所以并未弄得十分隆重,稍稍遮掩了外人的耳目便糊弄過去了。
年世蘭已經有好幾年未曾見過太後了,趁着這次皇後的喪儀,倒是看到了太後的面容,這幾年太後一直在壽康宮靜養,面色也蒼老了許多。
而太後來送靈的這日,皇上并未在場,年世蘭知道,皇上這是故意躲着太後,不過好在太後也并未多問什麽,反倒是和四福晉多說了幾句話。
皇後新喪,皇上接連三日未曾上朝以表哀思,但皇上守喪乃是按照以日代月算的,所以不過月餘,便出了喪期。
才過了新年,前朝便向皇上上谏,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可一日無後,先皇後已經故去,皇上該冊立新後才是。
盡管皇上在前朝三推四推,但很快也同意了此事。
皇貴妃乃是太子生母,又是後宮位分最高的人,後位人選除了皇貴妃也無第二個人。
皇上在前朝做了戲,但旁人也不是傻子,先皇後未曾過世的時候,皇上便數年都不願踏入景仁宮,便是先皇後的喪儀都辦的敷衍之極,可見皇上厭惡極了先皇後。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這麽多年皇貴妃盛寵不衰,不然的話,太子的位置也不會坐的如此穩當。
太子在朝中的勢力不小,盡管皇上一直找借口曆練太子,但這對父子明面上始終是和睦的君臣父子景象,其中未嘗沒有皇貴妃的功勞。
看到年希堯和年羹堯兩兄弟都不說話,衆人心中便有了數。
皇上令欽天監擇了個吉期,便讓内務府開始準備封後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