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顧無言，殿内猛的安靜的下來，讓年世蘭對皇上接下來說的話，聽的尤爲清晰。
皇上沉默了半晌，忽然開口說道，“朕想廢了皇後。”
“一是爲了弘時，二來朕也不願百年之後和她同寝而眠。”
“在朕心中，她早已不是朕的妻子了。”
皇後迫害子嗣，害死了純元皇後和二阿哥，又害得三阿哥畢生沒有子嗣，這樣陰狠毒辣的人。皇上甚至都不願意承認對方的名分。
聞言，年世蘭猛的擡頭，“四郎可知這個節骨眼廢了皇後會令天下人诟病。”
“四郎若不願和皇後同寝而眠，可讓皇後死後移居妃陵。”
“至于三阿哥之事，前幾日太醫院還找到了古方，說不準此事還有轉圜。”
“四郎說我自私也罷，就算是爲了三阿哥，我也不想搭上四郎的千古名聲。”
“四郎爲了大清的江山這麽多年兢兢業業，便是身體抱恙都沒有耽擱政事，若是爲了一個女人搭上你的千古名聲，我真的覺得不值。”
年世蘭甚至都沒有稱本宮，字字真言聽的皇上一陣沉默，他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廢後的念頭也不過是被太後刺激的太過才一時生出的。
皇上若是想廢了皇後，五年前就可以，何必等到皇後彌留之際，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廢了皇後，隻會讓前朝和百姓議論皇上涼薄無情，這才是真正損了皇家的名聲，五年前皇上能爲了皇家名聲留皇後和太後一命，五年後皇上也不會這麽做。
“如今朕已屬意你爲皇後，做朕的妻子，朕讓人整修了坤甯宮，便是爲了迎接你這位新皇後。”
後宮的女人，都把皇後的寶座視爲終身奮鬥的目标，如今這個目标唾手可得，年世蘭的心中也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激動和高興。
“四郎看重臣妾，臣妾感激不已，但臣妾希望四郎好生考慮此事，千萬不要爲了一時的意氣，搭上四郎這麽多年的努力。”
“便是四郎真的廢棄皇後，也不該是如今這個節骨眼。”
皇後薨逝，隻要皇上做足了面子情，待皇後喪儀一過，前朝、百姓的注意力都不會在先皇後的身上。
若是皇上當真不願和皇後同葬，大可直接把皇後葬入别的陵園，畢竟皇上可以有很多位皇後，不可能每個皇後都能和皇上同寝而眠。
看她滿心爲了自己考慮的模樣，皇上隻覺得心中的情愫滿滿的似是要溢出來，他的額娘尚且不能替自己考慮，或許長生天也是看他不易，所以才派了是世蘭來拯救自己。
“太後前些日子求見朕，五年了，太後第一次求見，便是爲了讓朕去見皇後一面。”
聞言，年世蘭握住了皇上的手，很快便開口說道，“太後有此請求，皇上盡管可以置之不理，但到底容易落人口舌。”
“臣妾奉命調度後宮，自然有責任替皇上好生照料皇後娘娘，送皇後娘娘最後一程。”
“皇後乃是中宮，國母病重六宮嫔妃皆要有所表示，臣妾會讓人傳出消息，從前皇後娘娘靜養，所以六宮嫔妃不曾前去打擾。”
“但如今彌留之際，六宮姐妹皆要盡一份自己的心思，景仁宮不存在幽禁之說，隻是皇後娘娘要靜心養病罷了。”
聽到她這麽說，皇上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世蘭事事爲朕考慮，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聞言，年世蘭垂眸一笑，但沒人發覺她的笑意并不達眼底。
皇貴妃下令，讓六宮嫔妃輪流去景仁宮侍疾，安靜了五年的景仁宮，竟突然一下熱鬧了起來。
皇後看着不遠處移動的一個個人影，連聲音都那麽陌生。
她捂着胸口傳來陣陣悶聲的咳嗽聲，如今皇後的面色發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後怕是時日無多了。
“本宮要見皇貴妃。”
皇後的聲音透露着虛弱，聽到她這麽說，一旁忙碌的宮女連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做不了這個主兒。
“皇後娘娘，皇貴妃忙于六宮事務，奴婢等下會去永壽宮禀告的。”
聞言，皇後的咳嗽聲變得更加劇烈了，她大口喘着粗氣，“放肆，本宮堂堂皇後，見一個妃妾豈有等待的道理。”
“本宮仍是皇後，就該是她年世蘭來拜見本宮。”
聽到皇後直呼皇貴妃的名諱，在場的宮女面上更加不知所措了，這些日子皇上一步都沒有踏入景仁宮，倒是累的六宮的娘娘日日來往。
但她們這些人從前都不是伺候高位嫔妃的，聽到皇後娘娘這麽說，一時也沒了主意。
等年世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正午。
“皇後要見本宮？”
年世蘭有些詫異的開口，聞言頌芝連忙開口回道，“伺候皇後娘娘的宮女是新調過去的，從前未曾伺候過高位嫔妃，所以這個時候咱們才得到消息。”
“娘娘可要去見見嗎？”
聞言，年世蘭放下了正在用膳的筷子，瞧着窗外的天色，淡淡的開口說道，“皇後就是皇後，便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也是中宮。”
“本宮豈有不去見的道理。”
“今日倒是也難得豔陽天呢。”
聽到皇貴妃如此開口，頌芝連忙讓人準備轎辇。
而一進景仁宮的正殿，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味，濃厚的中藥味在殿内經久不散，直嗆的人鼻子酸疼。
身邊的宮女都下意識的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年世蘭被頌芝扶着，慢慢走到了景仁宮的内室。
聽到環佩碰撞的聲音，皇後聽到動靜，擡眸向門口望去，隻是從前哭傷了眼睛，也看不清來人的面孔，但冥冥中她猜到，是她想見的人來了。
“你來了。”
皇後的聲音嘶啞且無力，看來這番病痛确實費了皇後不少心神。
“皇後娘娘想見臣妾，臣妾豈有不來的道理。”
年世蘭語氣平淡的開口。
“難爲你還願意稱我一句皇後，今日是我，明日說不準就是你了。”皇後的聲音透露着濃濃的諷刺。
皇上給了她皇貴妃之位，又封了年氏的兒子爲太子，等自己故去，年氏便能名正言順的成爲新後。
便是聽到這番話，年世蘭的心情也沒有任何的波動，從前心裏恨，所以恨不得皇後死去，但如今看到對方纏綿病榻不久于人世。
再多的恨也化爲灰燼了。
“皇後娘娘身子不适，便更不能費神了，皇後叫臣妾來，便是爲了說這番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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