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辰端坐在椅子上。原本空蕩的桌面上擺着兩個瓷碗,一個帶有泥土氣息的酒壇子。自斟自飲,又像是在等待着老友一般。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竹屋之中。來人身材曼妙,一席黑色長裙延至腳尖。裙擺處挂滿銀色的小鈴铛,詭異的是行走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長裙上層次分明的繡滿灰色莫名圖案,看久了仿佛神魂就要陷入其中。齊腰的長發如同一匹閃光的黑色絲綢,流轉着優雅的光澤。額頭前佩戴着黑色寶石的吊飾,下面挂着一副小巧的面紗。那朦胧的面紗依然掩蓋不住女子絕世般的容顔。
女子看着桌子上兩副瓷碗,略顯錯愕。
“你怎麽知道來的就是一個人?還是你猜到來的就是我?”
張明辰對女人視而不見,端起瓷碗一飲而盡,自顧自的拿起酒壇斟滿。女子見張明辰如此态度也不多言,拉開椅子坐下,拿起酒壇給自己倒了一碗。
“多年不見,當初那個風華正茂的翩翩少年,現在竟如此落魄,真叫妾身黯然神傷。”
說着女子伸出如玉纖手想要撫摸滿是胡渣兒的臉龐。張明辰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向女子。女子迎向張明辰的眼神,心中莫名悸動了一下。空中的手始終沒敢落下,尴尬的收了回去。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如何引來滅門之禍的。”
張明辰又幹了一碗,拿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繼續道。
“族中天驕雖然習得功法,隻是皆爲第一卷,都以爲是家族千年傳承下來的。知道真相的就隻有兩位族叔,和我們兄弟三人。兩位族叔行将就木,常年閉關于族内。二弟執掌家族爲人極爲謹慎;三弟從小便機靈聰慧,想從他口中套出秘密絕無可能。思來想去,隻可能是我。年少輕狂,剛愎自用,又貪杯,而且對你迷戀至極。定是你在我神志不清時,用藥物或者秘法,或兩者皆備,我說的可對?”
張明辰說完,端着酒碗的手停在半空死死盯着對面。
“呵呵!辰郎不愧是曾與我共赴巫山雲雨之人。我看中的男人豈會不智。既然這樣不如我們一人問一個問題,輪番回答如何。小女子吃個虧,就先行回答辰郎疑惑,不錯,正是我。”
張明辰聽完身上氣息淩亂,殺機陡增。少許,從歸于平靜。
“好!你問吧。”
“功法有幾卷?”
“四卷,你真實身份是什麽?”
“魂宗前聖女,你習得多少?”
“第三卷。當初接近我是早有預謀?”
“是,功法可在你身上?”
“不在,當初參與都是什麽人?”
“不在?那個嬰兒還活着?不可能,難道,兩間竹屋,看來真活着。魂宗、毒宗、閻羅殿、還有一些高價聘請的散修,不過散修都死了,無所謂了。”
“活着,爲什麽會處心積慮的接近我。在沒有認識你之前,我自信沒有任何人知道。”
“活人不行,死人呢?我魂宗有一秘法,修爲先天之上人即使死了,在宗門留下的魂牌可保留少許信息。你當初斬殺之人有一人是我魂宗長老。見你所用功法隐約被這方天地認可,必是不凡。甚至是打開這界枷鎖飛升的關鍵。于是宗門派我去接近你。隻是沒想到,你我有夫妻之實都不願意傳我。隻好出此下策,妾身也是身不由己。”
說完微微抽泣幾下。見對面毫無反應接着道。
“那孩童是怎麽救活的?算了,不重要。換個問題,他才16歲,即使天資卓越,修爲也高不到哪去,你就這麽放心你們家族最後的血脈帶着獨自離開?”
“他已經算不得我家族血脈。之所以能活下來,是被人奪舍了。我不忍殺他,便放任他離開。至于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了。”
“被人奪舍?我想辰郎如此驕傲的人不會屑于說謊吧?”
不待女人繼續說下去,張明辰說道。
“我張明辰以心魔立誓,上述如若不實,永無踏出那一步的可能。最後一個問題,你敢隻身前來,你就那麽自信我不會殺你嗎?”
說完,張明辰雙手平放于桌上,神态平靜的坐在那裏。隻是這種平靜的背後醞釀着的必是暴風驟雨般的爆發。
女子對于張明辰的态度毫無反應,伸手撫去面紗前的一縷秀發慢慢道。
“辰郎怎麽知道來的隻有我自己,也許外面埋伏了衆多高手,不時就一擁而入,辰郎到時候插翅難飛了。”
張明辰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你還當我是那個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傻子不成。你如此籌謀了多年,除非料定絕無得到的可能,不然怎麽可能節外生枝。說吧,我很好奇,你敢獨自前來的依仗到底是什麽?”
女子故作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着張明辰道。
“辰郎真是不凡啊。這份自信跟當年一樣迷人。雖然現在邋遢了一點,也不怪你,這麽多年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一個大男人沒有女人照顧,還要照顧個孩子,真不容易。在我還沒有問出功法的下落,果斷結束話題,看來問了也是白問喽?”
看着張明辰不耐煩的表情,忙接着道。
“原本我隻有七成把握你不會殺我,現在我有九成。因爲當初我懷了你的孩子,既然你侄子被奪舍了,那現在我們的孩子也就是你們家族唯一的血脈。”
女子收起的玩鬧神情,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
“什麽?你說的可是真的,‘他‘在那裏,是男是女?”
張明辰神色激動的一把抓住女人手腕,原本沉着的神色不翼而飛。直到這一刻,兩個多年未見的聰明人,處心積慮的對峙平衡終于打破。
女人輕舒一口氣。這次相見沒想到對方變化如此巨大,原本的打算從進屋那一刻起,就重新推翻。言語、心理上的較量甚至都運用了功法都未能收到效果。直至這一刻才重新掌握主動。這次見面讓她對張明辰刮目相看。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愣頭青了。心中後續的計劃也相應改變。
”哎呀!快松手,你弄疼人家了。既然功法不在你身上,那我就給你些時間去取來。三個月後我在中州當初我們相見之處候你。”
說完身體急退出屋外,瞬間不見蹤影。
”别遲到呦!晚了我怕姝兒撐不到與你見面了。“
張明辰手還保持着前抓的姿勢,木然的愣在那裏。
“我有孩子,叫‘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