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歎的什麽氣?”
嗓音柔和,旋即有侍女吹燃了火折子,将燭台上的蠟燭一一點燃,橘黃色的光芒驅散了黑暗。
驟然升起的光亮使得柴令武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巴陵公主秀美的臉龐上,有些晃眼。
他這才知道自己爲何身處黑暗卻處之泰然,因爲黑暗能夠屏蔽一切龌蹉,令他可以逃避所有不願面對的事情,身在黑暗之中仿佛時間凝固,一切都未發生。
當光芒亮起,一切需要面對的都紛至沓來。
面對巴陵公主的詢問,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沒什麽,就是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
巴陵公主站在廳中,一身粉白繡花的襦裙顯得身姿修長窈窕,秀美的面容古井不波,目光幽幽輕聲道:“他答應了,你大可放心。”
柴令武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嗫嚅着道:“我……”
他不知說什麽好,而巴陵公主也不想聽他說什麽,輕盈的轉身向外走去。
“我去洗個澡,先睡下了。”
洗個澡……
柴令武拳頭握緊,看着巴陵公主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拳頭松開,默默吐出一口氣。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心願得償得到了想得到的東西,又何必惺惺作态的去惋惜那些失去的東西?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也都有自己更爲在意的東西,隻要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得到想得到的東西,就沒什麽可以指摘的
。
這世上從來不缺乏陰暗、龌蹉、羞恥,可隻要成功了,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房府的花廳内,來濟看着姹紫嫣紅争奇鬥豔的各色新奇花卉震驚得說不出話,很多隻在雜書之中讀到過的隻生長于南方的花卉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且欣
欣向榮繁花朵朵,令他啧啧稱奇。
岑長倩見他一幅“鄉巴佬”的神色有些好笑:“縣令感到很神奇?”來濟奇道:“難道不神奇嗎?天下植物各有其生長習性,橘生淮南則爲橘,生于淮北則爲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這些花卉在南
方氣溫炎熱水量充沛之地自然競相開放,可移栽至北方縱然不死也極難盛開,可爲何此處之花樹卻與書上描述全無不同?”
岑長倩比他還好奇:“縣令難道不知大帥乃大唐溫室種植第一人?寒冬臘月可以使繁花盛開、使果樹結果,區區南方之花卉移栽過來照常盛開有何不可?”
來濟瞪大眼睛:“蔬菜瓜果樸實耐存活,花卉嬌嫩豈能等同視之?”
“一法通百法明,這麽簡單的道理不會不懂吧?”
“這是一回事兒麽?”
颠覆常識的現狀帶給來濟的震撼太大,有些難以接受。房俊穿着一身常服走進來,笑着道:“有關于溫室種植的技術已經編纂在《農書》裏,有興趣不妨等到出版之後買一本,這本書彙集了天下各地農業知識,對
…。。
于地方官有極大的輔助作用。”
任何年代農業都是大事,吃飽飯的百姓安居樂業,餓肚子的百姓化身暴龍,誰讓百姓吃飽飯就是千古明君,否則老百姓就會揭竿而起将他推翻……見禮後分别落座,房俊問道:“讓你來是問問那件‘非禮案’處置得如何了?現在長安城裏裏外外彙集了太多人,因爲佛道兩派的盛會弄得人心惶惶,稍有不慎
便會引發惡劣後果,凡是涉及這兩派的事件都要慎之又慎。”“并無證據指明非禮女子之事乃是大慈恩寺的僧人所爲,甚至所謂的非禮之事也隻是那女子自說自話,無論大慈恩寺僧人、韋叔夏以及少數當事人都不曾見過
非禮之細節,下官已經将大慈恩寺僧人放歸,對那女子予以警告之後驅離。”“這種事素來都是同情弱者的,不是誰有理就行,一旦那女子不依不饒四處造謠,輿論還是會偏向她對大慈恩寺不利。所以不能驅離了事,要派人跟着一旦發
現她繼續擅動輿論馬上采取強制措施,不管她是誰家的人都要一把摁住。”大慈恩寺有威望、能自律,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可以克制輿論的反應有限,可若是随便換一個别的寺院、道觀,後果一定極爲嚴重。現在天下僧道彙聚一堂,
任何一件莫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引發不可測的後果。
見來濟唯唯諾諾、滿口答應,房俊提醒道:“很多事情不能單純的理論對錯,對于當下局勢來說,穩定重于一切。”
沒有那麽多的是非對錯,很多時候個人要爲了大局有所犧牲,在天下大勢面前一切都要讓步。
做不到這一點,一輩子也就隻能當一個縣令了。
所幸來濟家學淵源、天賦極高,當即明白房俊言語之中的意思,颔首道:“越國公放心,下官明白大局爲重的道理,定不會疏忽大意讓賊人有機可乘。”房俊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幹,‘附郭京城’雖然倒黴了一些,可好處也不是沒有,最起碼做得好壞都在朝堂大臣甚至陛下的眼中,隻要做得好自然不會埋
沒,出了成績就會加擔子。”
這話幾乎等于明示了,來濟連忙表态:“謹遵越國公教誨,下官一定兢兢業業、勤于政務,緻力于萬年縣之繁榮昌盛、局勢穩定,不負陛下簡拔之恩。”
……
時間不早,兩人告退,房俊自己在花廳裏喝了會兒茶,捋了捋當下局勢,而後回到後宅卧房。
高陽公主已經洗漱完畢,穿着一身輕薄的紗衣坐在梳妝台前,窈窕緊緻的嬌軀在燭光下若隐若現,臀線優美、美人如玉。從鏡子見到房俊走進來,忙起身将侍女斥退,與房俊一同走進裏間卧房,親自替郎君更衣,語氣略有抱怨:“忙得每日裏都不見人影,何必如此?去明德門外
坐一坐喝喝茶也就是了,有事就讓麾下那些人去辦,何必親力親爲呢。”房俊有些心虛:“當下佛道兩派在長安召開盛會,天下僧道雲集,稍有不慎就能搞出大事件來,陛下讓我節制左右金吾衛負責京畿治安,實乃信重至極,自然
…。。
要竭盡全力确保長安穩定,豈敢疏忽懈怠?”将脫下來的衣袍随意疊一疊放在一旁,高陽公主嬌哼一聲:“之前還說什麽功高震主的話,這才府縣幾天就耐不住寂寞要執掌大權了?你們男人啊,或許離得
了女人,卻絕對離不得權力。”
“殿下這話說的有些瑕疵,爲夫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做選擇,權力女人我都要!”
房俊嘿嘿笑了一聲,從後邊摟住高陽公主的纖腰。
雖然已經生産過,但因爲保養得宜或者天賦極佳的緣故,腰臀曲線較之少女之時多了幾分豐腴全無半分臃腫,觸感極佳。
高陽公主咬着嘴唇扭了扭,感受到身後的壓迫感,俏臉微紅微微喘息:“去将燈熄了。”
房俊自傲于這幅身子果然天賦異禀,剛全力輸出過後不久還能猶有餘力,否則此刻就要露了餡兒……
“燈下看美人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豈可如此荒唐?不行……”
高陽公主面紅耳赤奮力掙紮,反坑郎君的荒唐行徑,忽然嬌軀一僵,秀眉微蹙,噤其秀挺的鼻子在房俊身上嗅了嗅,目中泛起狐疑。
房俊心裏一跳,正欲猱身而上打亂對方的思維,卻不防高陽公主伸手拍了他一下冷着臉坐起,直接起身站在榻前懷抱雙臂,雙目光芒閃閃的盯着他。
房俊偷偷咽了口唾沫,笑道:“娘子怎麽了?不就是熄燈嘛,好好好,咱們熄燈。”
“呵,心虛什麽?”
高陽公主冷笑:“該不會是做了什麽偷雞摸狗、竊玉偷香的龌蹉事吧?”
房俊大搖其頭、堅決不認:“絕無此事!”
“今日郎君都去了何處?是否前往襄邑郡王府說和東平郡王與柴家之事?”
“咦,娘子難不成有神機妙算之能,掐指一算便知天地間事?”“休要這般唬我當我三歲孩子麽?柴令武那個慫貨既然敢讓柴名章給韋叔夏頂罪,必然吃了韋家給的好處,可這份好處就憑他柴家萬萬吃不下,肯定有人出頭
去說和東平郡王府……那麽郎君來說給本宮知曉,你爲何去給柴家說和此事?柴家又付出了什麽條件讓你如此?”
高陽公主闆着小臉,小嘴叭叭的說個不停,很有幾分智珠在握的氣質。
房俊眨眨眼,發覺自己一直都低估了高陽公主。身邊有武媚娘那樣的“大牛”光芒閃耀遮蓋了她的光彩,性格又夙來不争不搶平淡随和,全副心神都放在他這個丈夫身上,頗有幾分後世“戀愛腦”的風采,可
實際上但凡李二陛下的子女有哪一個是頭腦簡單的?
但這種程度的指證還不足以使房俊棄械投降。“娘子智計出衆、秀外慧中堪稱女中諸葛……但我之所以前往襄邑郡王府說和此事并非受柴家所托,而是陛下之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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