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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了卻此事

嬰孩誕生之後起名,這自然是夫家的權利,即便是皇室也不能免俗。不過長樂公主已經與長孫沖和離,長孫無忌也死了,嬰孩就應當由陛下以舅父的身份賜名。

娘親舅大,這是陛下的權利,也是本分。

縱然嬰孩的父親是房俊,應當由房玄齡起名,可畢竟房俊與長樂公主之間屬于“苟合”,于理不合,無論如何都不應當将此事交由房玄齡。

可陛下偏偏這麽做了,足以見得對房俊極其不滿,連帶着長樂公主、房玄齡兩人的情面也不管用,就是要趁機敲打敲打……

由此可見,陛下與房俊之間牢不可破的關系終于還是出現了裂痕。

缺少了陛下的寵愛、信重,房俊的實力大打折扣。

放軍方這樣一杆鋒芒畢露的大旗逐漸式微、傾頹,主導國家的權力遲早來到文臣手中……

……

當郇國公李孝協聽聞陛下宣召入宮觐見,原因是自家次子入終南山狩獵沖撞了正在待産的長樂公主,整個人都麻了。

長樂公主乃是陛下嫡長姊,無論貞觀之時還是現下,地位非同一般,算是公主裏的頭一份,若是因爲沖撞之故導緻難産,甚至更爲嚴重的後果……自家兒子的罪責極其嚴重。

更别說任誰都知道長樂公主腹中胎兒的父親乃是房俊,事後房俊會采取何等樣瘋狂報複,簡直想都不敢想……

自家次子那就是個書呆子啊,怎能做出這等事?

可若無确鑿之證據“百騎司”不會将他下獄,陛下也斷然不會宣召他入宮,再聽聞于終南山被高陽公主下令敲斷了一條腿,李孝協又驚又怒又怕,二話不說,趕緊出府直奔太極宮。

承天門下,正好碰到同樣受召入宮的霍王李元軌。

李孝協趕緊上前施禮:“見過殿下……殿下這是要入宮?”

李元軌還禮,颔首道:“陛下召見,尚不知何事。郇國公也是觐見陛下?”

李孝協打個哈哈:“是啊,也不知陛下相召所爲何事。咱們這些宗室,現在可不怎麽受待見咯。”

心裏卻狐疑,難道自家兒子這件事與霍王有關?

承天門下早有在此恭候的内侍,開門将兩人迎入,兩人踏入太極宮便閉上嘴巴,一路沉默着跟随内侍來到武德殿後側的禦書房,未經通禀,直接進門。

沒一會兒,李思訓與李繹也到了。

……

“娘咧!我李孝協沒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吧?你霍王府不想活那就去投江、跳河,卻爲何要坑害我郇國公府?”

李孝協聽完事情前後經過,頓時怒火萬丈,指着霍王李元軌的鼻子破口大罵。

按理說對于高祖皇帝諸子,朝野上下一貫是很尊敬的,在宗室之内的地位也很高,因爲當初高祖皇帝對待宗室極爲優容,幾乎是有求必應,待到太宗皇帝登基,對待追随其後力助其逆而篡取的功臣們極爲寬厚,可是對待與隐太子眉來眼去的宗室卻有些苛刻,稍有犯錯,馬上予以嚴懲,導緻大家愈發想念武德年間的日子。

可現在李繹的所作所爲卻突破了李孝協的底線,人家都要坑死自己了,還客氣什麽、給什麽好臉色呢?

李元軌面色鐵青,面對李孝協的咆哮無言以對,隻能轉頭瞪着李繹,咬牙道:“你爲何要诓騙李思訓?今日在陛下面前老老實實說清楚,否則老子親自砍了你的腦袋!”

“噗通!”

李繹跪在地上,吓得瑟瑟發抖,連聲道:“陛下,父親,我冤枉啊!隻不過是前日與思訓賢弟閑聊,不經意間提了一句終南山某一處有野獸出沒,何曾想到思訓便記住了,且付諸行動?”

李元軌怒喝道:“你不知那處道觀之中居住何人?”

李繹整個人都堆在一處,吓得涕淚橫流:“兒子真的不知道啊,真的隻是随口一說。”

李元軌這才看向李承乾,沉聲道:“陛下明鑒,犬子頑劣,不知此事輕重,縱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其用心叵測,但霍王府絕不會推卸責任,如果長樂殿下當真受了驚吓,亦或者嬰孩有什麽意外,微臣願意拿犬子以命相抵!”

這話有些深意了,現在長樂公主受到驚吓了嗎?嬰孩出了意外嗎?

如果沒有任何後果,又憑什麽追究呢?

總不能終南山成了長樂公主的後花園,隻需她前去入住,旁人連山都進不得吧?

李繹快要吓死了,抱住李元軌的大腿,哭号道:“父親,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啊,你救救我。”

卻被李元軌一腳踹翻在地,怒叱道:“堂堂七尺男兒,卻毫無骨氣,簡直丢盡我霍王府的顔面!一人做事一人當,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因你而起,自當由你承擔責任,縱然是死,也得給長樂公主一個交待!否則等到房俊回京,你以爲一個宗室子弟身份就能救你的命嗎?”

李孝協都驚到了,這麽敢說的嗎?

陛下既然将兩家人叫到這裏對質,就已經有了息事甯人之心,否則隻需命令“百騎司”調查即可,三木之下誰還能不招認?

可是霍王明顯不想這麽了事,話裏話外,陛下信重房俊尤過于宗室,爲了安撫房俊的怒氣,甚至可以犧牲一個宗室子弟的性命……

等到這話傳揚出去,皇室宗親們怎麽想?

也将房俊放到所有宗室的對立面。

尤其是當下宗室内風波洶湧、潛流激蕩,這件事一經洩露,定然沸沸揚揚,搞不好引起一場大爆發……

可現在襄邑郡王李神符那邊尚未安置妥當,一旦爆發便措手不及,很容易壞了大事。

趕緊向李承乾哀求道:“陛下明鑒,這件事犬子也有責任,不過所幸并未真正驚擾長樂殿下,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便小懲大誡一番以觀後效,陛下以下如何?”

李承乾沉默不語,這正是他的意思,略施懲戒将這件事壓下去,事後自己再給房俊解釋一二,就算是徹底了卻。

可李元軌的表态卻讓他心生警惕。

不僅不求饒,反而一心将事情鬧大,李元軌又有什麽圖謀?

沉思片刻,李承乾微微颔首:“不過是子弟頑劣,險些釀成大錯而已,褫奪李思訓、李繹二人封爵,罰金百斤,閉門思過三月……你們覺得如何?”

李孝協狠松了一口氣,忙道:“陛下寬厚,微臣感激涕零!”

封爵這個東西今日封、明日奪,并不算很嚴重的事情,隻要人還在,指不定哪一天就還回來了,也不指着俸祿養家,安安穩穩在家中待着鑽研畫技,說不定還是好事。

況且李神符那邊正在綢缪大事,一旦事成,想要什麽爵位還不就是自己過去求一下的事兒……

爵位什麽的,不重要,人沒事就行。

李元軌沉着臉,氣勢不減,與李承乾對視稍許,這才微微低頭:“微臣謝陛下隆恩。”

隻是這語氣很是生硬,顯然心存怨憤。

李繹趕緊松開老爹的腿,沖着李承乾磕頭:“陛下寬宏大量,微臣感激不盡,做牛做馬,定然報效陛下大恩……”

他太知道房俊何等養人了,若無陛下之寬恕,等到房俊回京就算不是他李繹的死期,也定然落得一個終身殘疾。

李承乾擺擺手:“都回去吧,好生管教家中子弟,整日裏飛鷹走馬、鬥雞遛狗、不務正業,遲早再生事端!朕護着你們一回,卻未必護得住第二回,好自爲之吧。”

“謝陛下!”

“陛下放心,微臣回去定然好生管教,再不使劣子徒惹事端。”

……

自承天門出來,李孝協看了一眼被兩個内侍攙扶着面色煞白的兒子,隻覺得心髒一陣抽痛。雖然是次子,但自幼表現出極強的繪畫天賦,李孝協遍訪名師、予以指教,畫技突飛猛進,就連閻立德、閻立本兄弟這樣的當世大家都交口稱贊,這樣的兒子哪個做父親的不喜歡?

現在卻被敲斷了一條腿,甚至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且不知将來房俊會否善罷甘休。

惹怒了房俊這樣的人被其記恨在心,那還能有好日子過?

如今更是連爵位都丢了。

怒氣沖沖的瞪着李元軌父子,李孝協咬着牙根,一字字道:“别以爲陛下揭過此事就算是徹底了結,這件事霍王府定然要給我一個交待!”

李思訓也瞪着李繹,怒斥道:“陰險毒辣,蛇蠍心腸!”

李元軌不以爲然,慢悠悠道:“陛下金口玉言,判定這件事到此爲止,何以汝父子卻不依不饒?想要抗旨不成?若如此,咱們這就回頭去尋陛下評評理。”

李孝協怒哼一聲:“無恥之徒!今日之事,定有後報!”

将兒子攙上馬車,駕車離去。

李元軌瞅了身後鹌鹑一般的兒子一眼,歎了口氣,坐上自己的車駕,父子兩個回到霍王府。

到了正堂,李元軌讓李繹跪下,面色陰沉似水:“說說吧,到底是誰指使你陷害李思訓,目的何在?”

雖然每一個父親都望子成龍,但李元軌知道自己這個此子除去頑劣之外一無是處,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心機去陷害李思訓,最重要是沒有動機。

肯定有人借助李繹的手去陷害李思訓,從而将整個霍王府席卷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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