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侃頂盔掼甲策騎疾馳,上身微微伏在馬背之上,瘋狂的催動胯下戰馬,将速度提升至極限,一馬當先的沖入亂成一團的敵營之中。
覆蓋鐵甲的戰馬龐大的身軀加上極限的速度産生巨大的沖擊力,試圖抵擋在面前的敵軍稍有接觸便被撞飛出去,策騎沖鋒之間,手中橫刀狠狠劈砍,刀刃輕易割裂敵軍身體,戰馬向前飛馳,身後是斷裂的肢體以及飛濺的鮮血。
兩千鐵騎就這麽硬生生毫無花巧的沖入敵營之内,鐵蹄踐踏之處,敵軍哭爹喊娘倉惶逃竄,毫無抵抗之力,任憑具裝鐵騎在自己的陣列之内橫沖直撞,狂飙突襲!
半柱香不到,便已經殺透敵陣。
高侃催動戰馬,毫不停留,大聲喝道:“不可戀戰,這些潰軍交給後邊的步卒,汝等随吾沖鋒!”
“喏!”
兩千戰士策馬緊随在他身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應諾,風卷殘雲一般繼續向南直撲金光門,留下遍地狼藉的敵營。未等潰散逃竄的關隴軍隊緩過神,右屯衛的輕騎、步卒接踵而至,又是一通瘋狂沖殺,關隴兵卒慘嚎着四散潰逃,要麽蹲在地上丢掉兵刃就地投降……
前前後後不到小半個時辰,開遠門外萬餘關隴軍隊便被徹底擊潰,右屯衛大軍馬不停蹄,越過這處營地全速向南。
鐵蹄铮铮,穿營而過,猶如狂風掃落葉。
……
金光門外。
連綿無盡的營帳沿着漕河兩岸延展開去,密密麻麻不計其數。侯莫陳麟端坐大帳之内,面對桌案上一摞摞好似小山一般的案牍文書,一雙眉毛擰了一個結,半點沒有榮升主帥、鎮守一方的喜悅。
關隴門閥舉兵起事半年來,非但遲遲不能攻陷太極宮覆亡東宮,反而屢遭敗績,各家門閥當中那些個成名已久的宿将幾乎凋零殆盡,正值壯年的那一茬沒有一個能夠堪當大任的,使得軍中表現優異的侯莫陳麟在宇文隴兵敗被俘之後被扶上主将之位,統禦金光門外數萬大軍。
原本,可以統禦如此之多的軍隊那得是十六衛大将軍的級别,哪一個軍人不曾夢想着有這樣号令千軍萬馬的一日?
然而自坐上這個位置,侯莫陳麟便沒有一日放松過……
數萬大軍屯駐于金光門外,可不僅僅是看上去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那麽簡單,每一日的人吃馬嚼、軍械糧秣,都需要他這個主将過問,尤其眼下整個關隴門閥極其缺糧,單單每天調度糧秣、左支右绌,便能讓他精疲力竭。
甚至于數萬大軍駐紮于漕河兩岸,每日裏産生的垃圾糞便被就近傾倒入漕河之内,使得這條長安城糧秣進出的水道污染嚴重,簡直成了一條臭水溝。最嚴重的是如此之多的軍隊需要耗費大量飲水,從别處運來是不可能的,隻能就近取水……然後就悲劇了,全天底下唯有右屯衛、水師兩支部隊嚴令軍中飲用開水,金光門外無以計數的關隴兵卒因爲飲用髒水上吐下瀉,導緻戰力下降、士氣不足、軍心不穩。
怎是一個焦頭爛額能夠形容?
至于金光門的安全,侯莫陳麟倒是并未有多少擔心,雖然“沃野鎮私兵”悉數入城參預強攻太極宮,此刻金光門外隻剩下一群烏合之衆,可長安城三面皆被關隴軍隊圍住,張士貴又封鎖了玄武門,諾大的長安城就好似一個巨大無比的甕,半點消息都飛不出去,房俊身在玄武門之北,如何知曉此間虛實?
至于駐守潼關的大軍早已逗留多時,一直以來坐山觀虎鬥,冷眼看着長安城内鏖戰不休,即不發表立場,更不曾偏向任何一方,現在肯定還是漠不關心……就算關心長安戰事又能如何?“沃野鎮私兵”加入攻城,使得城内關隴軍隊擁有了攻堅能力,沒到一天的功夫便連續攻陷重明門、承天門,殺向太極殿,整個太極宮的淪陷還遠麽?
就算到那個時候房俊知曉了金光門的虛實又能如何?
來不及的。
所以侯莫陳麟此刻隻是憂愁如何治理這數萬大軍,半點都不擔憂金光門的安危。
“砰!”
帳門被推開,一個親兵帶着一身風雨便沖了進來,滿面惶然,大聲道:“将軍,大事不好!右屯衛悍然突襲開遠門外軍營,已經将其擊潰,眼下正自北向南而來,距離此地不足十裏!”
“咣當”
侯莫陳麟霍然起身之時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硯台,烏黑的墨汁灑滿衣衫下擺猶不自知,瞠目結舌道:“怎麽可能?”
親兵道:“斥候剛剛回報,現在又出去探知敵情,千真萬确!”
侯莫陳麟抹了一把臉,腦瓜子嗡嗡作響,心裏頭隻有一個念頭——右屯衛必然已經知曉金光門外實力空虛的事實,更知道“沃野鎮私兵”已經悉數調入城内,所以才敢這般不顧玄武門之安危強勢來襲!
怎麽辦?
他徹底慌了。
“沃野鎮私兵”的戰力這些年下降很快,野戰已經難以稱得上出類拔萃,唯獨守城還能有一些戰力,有他們在,輔佐以數萬關隴軍隊,金光門外固然不敢稱固若金湯,卻也難以讓右屯衛越雷池半步,如今沒有了“沃野鎮私軍”,就靠着這些個烏合之衆,人數再多又能如何?
怎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右屯衛,怎麽擋得住野戰無敵的具裝鐵騎?
勉強定了定神,侯莫陳麟一邊抓起橫刀向門外走,一邊大聲道:“立即擂鼓、聚将,雖本将列陣迎敵!”
他也不是草包,軍師素養在關隴年青一代當中數一數二,深知金光門對于關隴軍隊的重要。一旦他麾下的軍隊被擊潰,使得右屯衛攻陷金光門深知突入長安城内,對于整個戰局将會産生徹底逆轉。
正在猛攻太極宮的關隴軍隊忽然遭受右屯衛從後突襲,無論如何也難以組織有效的陣型予以應戰,再加上右屯衛戰力之強悍遠超關隴軍隊……隻要想想那後果,侯莫陳麟冷汗便冒了一遍又一遍。
“咚咚咚”一陣陣戰鼓聲急促響起,細雨飄飛,烏雲低垂,整個金光門外漕河兩岸瞬間人喊馬嘶、亂作一團。右屯衛突破開遠門防線已經即将抵達此地的消息不胫而走,在軍隊之中引發巨大的慌亂。
自關隴門閥舉兵起事而始,無論誰家的軍隊在右屯衛面前都沒有占到一絲半點便宜,甚至被屢次擊敗,丢盔卸甲損失無數,直接導緻了戰局始終不能朝着關隴有利的方向進展,拖延至今。
對于右屯衛之強悍戰力,所有關隴軍隊對心生畏懼、談之色變,之前有“沃野鎮私兵”在此屯駐還好一些,眼下“沃野鎮私兵”已經悉數入城,剩下他們這些烏合之衆,怎麽可能擋得住右屯衛?
想起具裝鐵騎的無敵沖鋒,火槍兵的排槍射殺,震天雷的強大威力,以及火炮毀天滅地之威……右屯衛尚在十裏之外,整個金光門外的關隴軍隊已經心膽俱裂、兩股戰戰,恨不能立刻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侯莫陳麟拎着橫刀自大帳疾步走出,飛身跨上戰馬,環目四周,見到整座營地群情洶湧、沸反盈天,各部混亂一團,心底陰霾更盛幾分,隻不過他身負駐守金光門之責,總不能尚未接戰便逃之夭夭吧?
面對倉促趕來、衣冠不整的各部将校,侯莫陳麟來不及喝叱,下令道:“立即集結各部,列陣迎敵!”
話音未落,四周的喧嚣聲愈發熾盛吵雜。
右屯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