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揚起雪白細膩的脖頸,得意洋洋道:“吾家那位就是喜歡我平素胡攪蠻纏,尤其是寝榻之上,越是纏的緊,就越是高興,你能怎麽樣呢?”
“呸!”
“呸!”
長樂與城陽受不住這個潑辣的妹妹,紛紛啐了一口,長樂公主擰着秀眉怒道:“你這個瘋婆子,還有兕子在這裏呢,污言穢語的成何體統?簡直不知羞恥!”
晉陽公主舉了舉手,弱弱道:“那個……其實宮裏的嬷嬷已經教過我了。”
長樂和城陽以手撫額,頓時無語。
高陽公主哈哈一笑,伸手攬住私自消瘦的肩頭,炫耀一般說道:“夫妻敦倫乃是人間正道,傳宗接代更是人生大事,如此神聖之事焉能用污言穢語來形容?對不對啊兕子。”
小公主聞言,小腦袋狠狠一點,說道:“嬷嬷也教過的,說是成親之後自當夫妻和睦,多多誕下子嗣,才是女人一生裏的大事。”
長樂公主氣道:“你說的沒錯,可高陽她剛剛說的那時傳宗接代嗎?”
晉陽公主到底年紀小一些,對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奇道:“難道不是麽?”
長樂公主頓時氣結,不知如何反駁。
高陽公主早已經笑彎了腰……
說笑一陣,幾位公主用了晚膳,便各自回房安寝,這一天遊玩下來胳膊腿兒都酸疼無比,泡個熱水澡好好的睡一覺,明朝起來精神百倍,或許可以乘戰船直接出海南下,前往錢塘遊一遊享譽天下的西子湖。
細雨蒙蒙的天氣雖然有些難受,但是江南風物在這濛濛細雨當中卻是别有一番趣緻,似乎更适合這樣煙雨迷蒙的天氣……
*****
蘇州城中一處奢華氣派的府邸當中,房俊與李泰、杜荷跪坐在雨廊前的地席上,對面是從金陵連夜趕來的蕭钜、蕭锜。
廊前雨水自雨檐滴落,落在檐下的青石闆上叮叮咚咚,院子裏花樹依舊青翠,景色優美。
蕭钜擡手替幾人斟茶,口中說道:“家父與伯父身體不佳,這等天氣不敢外出,到底是年歲大了比不得當年,故而派遣在下前來江南,面見殿下與越國公,商談這次殿下接收那些貨殖産業之事。”
上一次來的是蕭锜,不過兩人之間的地位不可以道裏計,蕭锜說到底不過是蕭家的一個偏支,縱然有些能力,但是在蕭钜這個嫡支面前隻有唯唯諾諾的份兒,所以此刻跪坐一旁,一言不發。
房俊呷了一口茶水,不看蕭钜,而是轉頭看向一側正襟危坐的蕭锜,奇道:“商談?若是某沒有記錯,上次某與你說的是讓你回去通知一聲,行還不行,速作決斷,何來商談一說?”
蕭锜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蕭钜眼皮跳了跳,神情之間有些不悅:“越國公,你我乃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任何事都能拿到台面上談一談……”
話音未落,卻被房俊擡手打斷,房俊瞅着他,淡然道:“殿下矢志于大唐的文教事業,立誓要将鄉學、縣學開遍大唐的每一座城池、每一處鄉村,可謂開天辟地的偉業,更是朝廷大事。汝居然将朝廷大事視作家事,認爲朝廷大事亦能權衡利弊、讨價還價嗎?”
蕭钜被噎得無言以對,隻能強笑道:“越國公此言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房俊再一次将他打斷:“你是說大唐的文教事業小題大做,還是說魏王殿下爲了大唐的文教事業東奔西走夙夜難寐是小題大做?”
蕭钜臉色沉下來,不悅道:“殿下亦在,在下何曾說過這話?越國公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身爲蕭氏子孫,素來在江南橫行無忌,任誰都得禮讓三分,從小到大從沒有人能夠當面不給面子,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若非房俊以往的威名擺在那裏讓他有些忌憚,這會兒怕是都能拍案而起,指着房俊的鼻子大罵……
房俊搖搖頭。
說起來蘭陵蕭氏不僅曾經顯赫一時,占據江南之地建立帝皇之業,即便是亡國之後也不曾隕落,隋唐兩朝依舊聲名赫赫,始終屹立于頂級門閥之林。
有唐一朝,蘭陵蕭氏出了七八位宰相,除去蕭瑀之外,皆是蕭珣這一支的子孫,也就是蕭钜與其地蕭鈞的後代。
可房俊現在卻難免疑惑,家風傳承這種事可不是說說的,俗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若是沒有一個精明睿智的老子,很難出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更别說子子孫孫時代優秀了。
以蕭钜這等智慧,如何能夠生得出那麽多優秀的後代?
這顯然與遺傳學嚴重不符……
房俊當然不會在乎蕭钜表現出來的強勢,淡然道:“本官說話,素來說一不二,蕭家若是贊同,可立即将那些貨殖産業接收過去,畢竟是支持魏王殿下的大事業,造福大唐子孫後代,所以價錢好說,絕對讓蕭家大賺一筆;蕭家若是不贊同,那就閑話少說,某再去找一家願意接手的便是,陽羨周氏,琅琊王氏,甚至是吳興沈氏,信不信某一放話出去,門檻都能被人踏破?”
蕭钜當然相信。
這些貨殖産業的價值不在二十萬貫之下,如今打包從房俊這邊接手,自然價格一切可以商談,賺上個十萬八萬的不在話下,尤其是這些貨殖産業裏頭還有不少有價無市,接手之後賺頭更多。
可問題在于那些家族是聯起手來接收,幾乎可以抵禦所有的不滿,但蕭家卻是要單獨接收,這麽大一塊肥肉從那些個江南士族身上割下來,然後被蕭家一口吞下肚去,你讓那些江南士族怎麽想?
蕭家必成衆矢之的,一個人去對抗所有江南士族的敵視。
那個時候若說蕭家也是被逼的,事先根本未曾與房俊有過聯系,誰信呢?
蕭钜覺得不能被房俊牽着鼻子走,接收那些貨殖産業可以,但絕對不能由蕭家自己全部接收,況且憑借蕭家在江南的地位,哪裏輪得到被房俊脅迫?
想到這裏,他憤聲道:“越國公簡直将吾蘭陵蕭氏當作織絲販履之輩,此等侮辱不可忍受!”
房俊不爲所動:“那就不用說了。”
蕭钜憤而起身,道:“告辭!”
一甩袍袖,起身邊走。
一旁的蕭锜嘴唇蠕動一下,想說什麽沒說出口,神情古怪至極。
蕭钜走到門口,忽然醒悟,此地乃是蕭家的别苑,自己邀請魏王與房俊前來赴宴,這會兒走的怎麽卻是自己?
轟魏王和房俊走他更是不敢,隻得站住腳步,回身瞪着房俊怒道:“吾蘭陵蕭氏對大唐忠心耿耿,朝中有宋國公嘔心瀝血協助陛下開創盛世,吾等在江南穩定地方上繳賦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更何況吾兒爲國捐軀馬革裹屍,如今屍骨尚且埋在北疆冰雪之地,家中卻要遭受這等打壓侮辱,試問越國公良心何安,公道何在?”
李泰老神在在的飲茶,一切不聞不問,恍若置身事外,全憑房俊做主。
杜荷則好奇的瞪着眼睛,看着房俊與江南第一士族針鋒相對你來我往,心裏頭對這等權勢各種羨慕嫉妒。
蕭锜性子平和一些,和溫馴得多,見到蕭钜居然跟房俊橫眉立目,心裏打顫,連忙起身拉住蕭钜的衣袖,苦勸道:“兄長息怒,魏王殿下當前,焉能這般無禮?有話好好說。”
蕭钜也隻是做做樣子,故意将蕭嗣業的事情說出來,希望能夠讓房俊有所忌憚,畢竟大唐可沒有慢待功勳家屬的先例,每一個戰死疆場的烈士除去能夠得到極爲豐厚的補償之外,更會使得全家人都獲得一種社會地位的提升。
誰敢依仗權勢欺壓烈士家屬,傳揚出去就得被幾千萬大唐百姓戳脊梁骨!
唯有房俊坐在那裏,頭腦中恍惚一下,這才想起原來這個蕭钜就是蕭嗣業那個混賬的爹……
娘咧!
旁人不知道蕭嗣業幹下的那些個混賬事,小爺還能不知道?
居然拿那個叛徒賣國賊來要挾小爺,還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