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長孫滿才會如此嚣張,完全不将房俊放在眼中。
不過雖然可以金贖罪,蕭銘就悲催了,他是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贖罪是沒問題,但前程是徹底玩兒完……
是以當長孫滿氣沖沖跟房俊硬杠的時候,蕭銘卻是垂頭喪氣,一臉死灰。
朱渠啧啧嘴,釣魚執法?
這名字……内涵不夠,但是很形象,自己幾個人不就是爲了錢财而上鈎的魚麽?
王雨庵則完全癱成了一堆,臉色煞白,眼神遊移,看都不敢看房俊一眼。
他這人最是膽小,此刻被五花大綁身陷囹圄,心裏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雖說正如長孫滿所說那樣可以用金贖罪,但長孫滿可以,朱渠可以,蕭銘也可以,誰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琅琊王氏跟房俊的恩怨可不是一樁一件,先有王雪庵遠赴京師污蔑房俊抄襲慘被打臉,後有王上方統領金陵水師襲擊房俊的座駕,現在又有自己參與偷盜水師的木料、造房俊的謠……
萬一房俊兇性大發,将自己敲骨吸髓可怎麽辦?當初的謠言就是這麽造的,誰知房俊會不會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是說我敲骨吸髓麽?那就吸給你們看!
自己造的謠言,連他自己都信了……
這時艙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房俊微微蹙眉。
席君買一身甲胄,大步從艙外走進,到房俊身邊耳語幾句。
房俊略一沉吟,說道:“讓他上來!”
“諾!”
席君買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沒過片刻,艙外的甲闆“咚咚”作響,一個高大的武将走進艙來,席君買和劉仁願一左一右,跟随在他身後。
這武将先是瞅了蕭銘等人一眼,眼中略帶驚詫,似乎訝異于房俊居然将這幾位就這麽捆綁起來,一點顔面都不留。然後才向房俊單膝跪地施了軍禮:“末将海虞城折沖府折沖都尉尉遲寶琪,見過大總管!”
房俊眉毛一挑:“尉遲家的人?”
那尉遲寶琪笑道:“正是,家父曾在家書當中贊譽大總管才文武全才,特地囑咐末将以後要多多向大總管學習。家兄亦曾言及與大總管頗有交情,說起來,都是一家人。”
眼前此人,乃是尉遲恭的次子。
尉遲家曆代軍伍,長子留在李二陛下身邊忝爲侍衛,宿衛宮禁,來日承襲爵位,前程已然注定。這尉遲寶琪乃是此子,爵位是不用想了,尉遲恭将其安排在海虞城充任折沖都尉,也算不錯的途徑。
府兵制的底層組織軍府,便稱爲折沖府,長官爲折沖都尉,上府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每冬率兵操練,按規定輪番宿衛京師,有事征發全府,則率兵出發。因此尉遲寶琪亦有機會面見天顔。
海虞城是江東重鎮,自然屬于上府。
按唐制,上府有府兵一千二百人,甚至可以酌情增至一千五百人,這可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擔任上府的折沖都尉,一旦調任就是十二衛的校尉,前程無量,再有家族阻力,幹得好最後混一個十二衛的将軍不成問題。
房俊确實與尉遲家的關系不錯,尉遲恭這人功勳不小,甚得李二陛下寵信,但爲人低調,從不惹事。尉遲寶林的性子酷肖乃父,甚至有些木讷粗憨,拙于言辭,但敏于行事,與房俊亦算故友,彼此相契。
可是這尉遲寶琪……
房俊面上似笑非笑,也不讓尉遲寶琪起身,淡淡問道:“尉遲都尉不在折沖府整頓軍備,這是在寅夜操練步卒麽?呵呵,本侯倒是第一次聽說,折沖府麾下以後水師編制。”
尉遲寶琪有些尴尬,臉色拉下來,對房俊的揶揄極爲不滿,說道:“這個……實不相瞞,末将是收到線報,說是這一代有水寇出沒,是以率軍前來清剿,卻不知大總管駕臨,想來那等蟊賊定然難當大總管虎威,末将這就率軍離去。改日再爲大總管接風洗塵,說起來,咱倆家……”
話說一半,尉遲寶琪還想拉拉關系,展示一下自家的地位,卻被房俊毫無留情的打斷。
房俊的目光越過尉遲寶琪,徑自問他身後的席君買:“折沖府的府兵在此,是何緣故?”
席君買恭聲答道:“回大總管,這些府兵和許多船工一起,往船上吊裝木料。”
往船上吊裝木料?
将大唐府兵當作船工……
房俊也不知該笑還是該怒,堂堂尉遲家的二少爺,至于缺錢缺到這種地步,拉着麾下兵卒出來當苦力替你賺錢,這跟喝兵血有什麽區别?
“尉遲二郎,咱哥倆雖然都是排行老二,可是本侯卻遠遠不如你啊……”房俊一臉不屑。
尉遲寶琪滿臉赤紅,吱吱唔唔,先是羞憤欲死,緊接着怒氣勃發,“騰”地站起,沖着房俊怒道:“某便是拉着麾下兵卒做苦力,你待怎地?雖說你官職比我高,可你隻是滄海道的大總管,某卻是折沖都尉,互不統屬,憑什麽要你管?”
這位也是武勳世家的子弟,心裏頭的桀骜不馴一點也不必房俊差!
房俊大怒,站起身戟指道:“那這些木料乃是本侯自蜀中運來,以作造船之用,你可知道?這些蠹蟲監守自盜,偷了本侯的木料,你可知道?他們要将這木料賣給倭人,這是資敵,你可知道?你口口聲聲與本侯乃是通家之交,卻眼瞅着這些人算計本侯毫不提醒不說,反而與其同流合污,你算哪門子的尉遲子弟?”
房俊是真的怒了!
他雖然與尉遲恭并不甚親近,遠遠沒有與李績、程咬金那般親厚,可素來也極爲敬重尉遲恭。尉遲寶林敦厚木讷,以誠待人,怎地卻出了這麽一個混蛋兄弟?
與江南士族一起算計自己不說,還要講收下的府兵驅趕着幹苦力爲自己謀福利,這等事情都幹的出來,可以想象平素是如何克扣軍資,損公肥私!
這種無恥之徒,居然還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尉遲寶琪尚未說話,蕭銘四人不淡定了!
蕭銘大驚失色道:“大總管,不過是偷盜木料而已,吾等已然顔面盡失,悔不當初!可萬萬不敢說是‘資敵’啊!”
偷盜是小罪,可以用金贖罪,況且各自家族的實力也完全可以将這件事情壓下來。
但是“資敵”……
這可是大罪!
那是要押解京師,交由刑部定案、三司會審的大罪!
分分鍾掉腦袋……
朱渠臉上的肥肉都扭曲了,瞪着牛眼看着房俊,未等說話,身邊的長孫滿已然一蹦三尺高,破口大罵道:“房俊,你特娘的也太狠了吧?不就是偷了你幾塊木頭,怎就成了‘資敵’?現在大唐跟倭國可沒有開戰,何來‘資敵’一說?你要是敢胡亂給老子按罪名,老子饒不了你!”
他被繩子五花大綁,雖然想“一蹦三尺高”,不過必然是蹦不起來的,反而像個大豆蟲一般一拱一拱,模樣引人發嚎……
至于王雨庵,早就癱瘓在地,雙目無神。
尉遲寶琪亦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生性桀骜,被房俊一番話語罵的顔面無存,頓時大怒,沖上去揮拳就砸向房俊面門。
劉仁願和席君買時刻都防備着他呢,這兩位戰力超越的虎将豈容他傷了房俊?當下一左一右一起上前,從後面一人一隻手将尉遲寶琪控制住。
正好房俊飛起一腳,尉遲寶琪無法躲閃,正中前胸,“蓬”一聲倒飛出去七八尺遠,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