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說,我說……”
長孫家的管事哪裏還敢有半點遲疑?立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情況全說了。
“在下乃是趙國公府上管事,名叫長孫寶,今年三十有三,幼年時被家主收養,養在府裏……”
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什麽小時候偷看主母洗澡啦,少年的時候誘拐府裏的丫鬟偷食禁果啦……反正沒什麽有用的。
李道宗在後面笑道:“看來二郎你這套這也不好使啊,這家夥分明是在跟你耍花腔,該說的什麽都沒說。”
房俊笑了笑,俯身看着長孫寶:“某來問你,你家少主命你去辦的什麽大事?你先别急着說,來人!取一根鋼針過來,給某從他的馬眼捅進去,一根捅完,那就再加一根!”
屋内的侍衛大汗,這位侯爺也太缺德了,這都哪兒學來的陰損招數,馬眼那是最嬌嫩之處,這要是鋼針捅進去……娘咧,簡直不敢想,想想都起雞皮疙瘩,太狠了!
那長孫寶終于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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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樓後院的一座小樓裏,李道宗與房俊對坐,相視無言。
半晌,房俊埋怨道:“王爺您不厚道哇,您說說,這搬來跟咱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現在卻惹出這麽大一個麻煩,小侄這不是倒黴催的麽?”
李道宗也有些無語,特娘的誰知道這個長孫寶居然說出來這麽多密辛?
個頂個都能震得人發暈!
奉少主長孫沖之命,指使府中死士刺殺太子詹事于志甯,刺殺魏王李泰,然後嫁禍給太子……
命人假冒太子手下,綁架魏王府家仆的家人,命其誣告李泰,并且将東宮信物暗自藏于那魏王府家仆的房中,還是嫁禍太子……
最令人震撼的是,數年前這個長孫寶奉長孫沖之命,于太子殿下狩獵之時,在其馬身上動了手腳,緻使那匹馬在奔跑之時馬失前蹄,将太子殿下甩下馬背,摔斷了腿……
李道宗看着面前一分倉促記錄的口供,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涼氣。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
現今朝中一切動蕩的根源,都來自于太子逐漸失勢,魏王逐漸崛起。
而太子之所以失勢,根源就在于那條斷腿上!
陛下認爲一個殘疾之人登基爲帝,有損于大唐的顔面,而太子不能愛惜自己的身體,緻使國家顔面受損,是其不自愛、不自重的表現,難以成爲一個優秀的帝王!
可誰能知道,太子的短腿,居然是長孫沖暗中動的手腳?
這個長孫沖,不是與太子的關系極好麽?
李道宗捂着腦門,長籲短歎。
若是早知如此,還不如放任這個長孫寶離去,陛下責罰便責罰了,還能怎地?
現在卻是騎虎難下……
最倒黴的自然是房俊,隻是想找李道宗商量一下做買賣的事情,誰知道莫名其妙的就牽扯到這麽一件驚天動地的陰謀之中?
他現在恨不得将拖他下水的李道宗咬死,再把他閨女給禍禍了,以消心頭之恨……
“長孫沖這小子真是無能,怎地手底下盡是這等沒骨氣的東西?這不是連累人麽!”房俊憤憤然說道。
若是那長孫寶能有我黨志士的一半堅強,自己也就用不着聽聞這等皇家密辛,不至于被卷進這一灘渾水……
誰能想到這貨居然半分鍾被沒有扛下來,便一五一十盡數招供?
真特麽見鬼……
李道宗一翻白眼,就你那燙雀雀的招數,哪怕是心存死志的死士怕也受不了,何況一個貪生怕死的家夥?
“眼下怎麽辦呢?”房俊頹然道。
曆史上隻是說李承乾的腿是墜馬所傷,詳細情況并未記載,若非咱這千古第一神探到來,有誰能揭開這一塊曆史的迷霧、千年的懸案?
關鍵是這份榮譽來得不太是地方,現在甭說獎勵了,牽扯進長孫家與皇族的糾葛之中,煩也給煩死了!
李道宗也無奈:“還能如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要隐匿不報是不可能的,那就犯了欺君之罪。雖說眼下除了你我并無旁人知道,可正所謂天也知地也知,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事後被陛下知曉,咱爺倆這罪名可也算不小。連人帶口供,交上去吧!”
房俊點頭附和:“還是王爺見多識廣,處事老練,此事既然由王爺而起,便由王爺去陛下哪兒禀告吧,一應賞賜,都是王爺應得的,小侄人微言輕,就不敢居功了……”
反正這鍋能甩就甩,他可不想背。
出乎預料,這一次李道宗倒是頗爲講究:“那也行,本來此事就與你沒多大關系,都怪本王一時口快将你牽扯進來。本王不是那等沒擔當的人,此事自然由本王扛起,你且放心就是。”
房俊大爲感動。
瞧瞧人家這氣魄,有擔當!
“多謝王爺體恤!王爺果然不愧爲皇室第一王的美譽,胸襟磊落,義薄雲天,堪稱天下男兒之表率,實乃吾輩之楷模……”
李道宗笑眯眯的聽着房俊一通馬屁話,頗爲受用,等到房俊漸漸沒詞兒了,才幽幽說道:“二郎過獎了,本王豈敢當得二郎如此贊譽?說到底,本王也就是紅塵亂世一俗人……那啥,船廠的份子,怎麽說?”
“呃……”房俊的阿谀之詞戛然而止。
感情您賣了我一個大人請,是在這兒等着呢?
果然是奸商,一下子就抓住我的軟肋,這種情況下,怎能不讓步呢?
還真是守财奴的典範啊,甯願自己将此事扛起,也要在我這裏多要幾分利益……
對于李道宗的作風,房俊隻能說個“服”字!
“王爺夠義氣,咱也不能小家子氣不是?一句話,我八您二!您隻需動用資源,不用您投進來一分錢!”房俊慨然道。
李道宗瞪眼:“本王是占晚輩便宜的人麽?錢該多少是多少,你六五四!”
房俊差點吐出來,這還叫不占便宜?說道:“你不占晚輩便宜,是您高風亮節,可晚輩不能不孝敬您啊!勿需您出錢,船廠裏給小王爺一個職位,我七您三!”
李道宗想了想,這船廠大抵也不可能隻有他們兩個人,想必應當也有别的家族加入,到時候份子稀薄,恐怕房俊就會不上心了。便宜可以占,但若是将便宜都占了,人家房俊沒甜頭,憑什麽死心塌地的經營船廠?
便點頭道:“一言爲定!”
房俊哭喪着臉:“驷馬難追!王爺您當年若是不帶兵打仗,老早就是天下第一首富了,您屈才了呀……”
他本來想利用李道宗在水軍中的資源,給個一成份子想必李道宗也就滿足了。但是現在攤上這事兒,人家李道宗将責任全都攬過去了,趁機大開口,自己這損失大了去了,還不能不答應。
你不答應?那行,咱倆一起将此事上報吧,風口浪尖,咱爺倆相互依靠……
與多讓給李道宗一些份子相比,顯然牽扯進皇家與長孫家之間,才是天大的麻煩。
既然能用錢擺平的事兒,那就不叫事兒,隻是多舍了一些錢财而已……
“但是有一點,日後陛下詢問王爺小侄是否合适出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時候,您可得發動您的親朋故舊,多給小侄說好話。隻有拿下了這個職務,咱的船廠才能順風順水,大發其财……”
房俊又加了一條。
李道宗那手指點了點房俊,贊歎道:“都說本王會做生意,可依着本王看,你小子才是奸商啊,最大限度的利用資源,不放過手裏的任何一枚籌碼,那行吧,本王屆時自會替你吹吹牛。”
“那小侄可就謝過了!”
房俊眉花眼笑。
有了李道宗這水軍第一大佬支持,再加上李二陛下的承諾,想來這個職務八九不離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