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見這娘倆居然絕處逢生,成了房府的仆人,頓時酸溜溜嫉妒起來。
便有人嚷嚷着喊道:“二郎,您也收留我吧……我比衛鷹那小子能幹多了,他還帶着個痨病鬼的老娘……哎呀……誰打我?”
旁邊一個老人怒視他說道:“簡直混蛋!你個驢日的起碼還是個帶把兒的,怎能如此下作,去跟孤兒寡婦的争搶?”
那人縮縮脖子,不敢言語了。
房俊環視一眼災民,他倒是想解救這些災民,起碼不至于讓他們凍餓而死,可他哪裏有那個能力?
這已經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問題的關鍵在于糧食!
關外的糧食進不來,拿什麽養活這些人?
不過房俊也不會坐視不理,一切都隻能按照自己的計劃慢慢實施才行。
走出棚舍,兩個衙役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
“二郎,這個趙老四雖說不是個東西,但您這下手實在是……”
一個衙役壓低聲音說道。一邊說着,一邊偷眼瞄着房俊的神情,隻待房俊惱火起來,立刻撒腿就跑……
這位“房二棒槌”可是鼎鼎大名,在長安城裏做下的那些“光輝事迹”即便是新豐這裏也如雷貫耳。
敢錘治書侍禦史、敢打齊王殿下黑拳、敢把魏王李泰的臉皮剝了一層又一層,這樣的牛人哪裏是他一個小小衙役惹得起的?可是職責在身,又不能視而不見……
熟料預想中的怒火并未如期而至,房俊反倒和顔悅色的說道:“這趙老四狼心狗肺、禽獸不如,便是打死也不冤枉!不過爾等放心,某不會讓你們爲難,此人你等且将他帶回縣衙,某随後便去拜訪岑縣令,自會說明緣由。”
兩個衙役齊齊松了口氣,趕緊拱手說道:“便依二郎之意,吾等先行告退。”
心裏大呼僥幸!
實在沒想到這個“惡名昭著”、“狂暴霸道”的房二郎居然如此通情達理,人家面對親王的時候敢于揮拳相向,但是在面對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的時候,卻又是一番春風拂面的對待……
這就是境界!
欺負一個蝼蟻一般的衙役算什麽本事,人家要欺負就欺負親王殿下、朝中大臣!
兩個衙役将房俊歸結爲“仗義正直”之士,回頭将那慘呼嚎叫的趙老四帶上枷鎖,押解回縣衙。
房俊吩咐兩個仆人将衛鷹母子護送回農莊,自己則翻身上馬,再不理會那些感恩戴德的災民,一路疾馳,進入新|豐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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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柬上說明設宴之地乃是“白帆樓”,房俊不知此地,入城之後便攔住一位挑擔的行腳商人,問明之後,方才打馬繞過縣城中心的大街,來到位于城南渭水河畔的“白帆樓”。
此樓矗立河畔,樓高兩層,外觀看去并不奢華,卻有着一股古色古香的清韻。
左右并無商鋪,而是沿河堤遍植垂柳,可惜此時嚴冬雪寒,不見夏日裏柳條款款、涼風習習的美景。
到得樓前,房俊甩蹬下馬,早有侍者候在門口,見狀小跑過來,恭恭敬敬的問尋道:“貴人可是房府二郎?”
見到房俊點頭,那侍者趕緊招呼過來一個夥計,牽過房俊的駿馬自去後院馬廄喂水喂料,他則引着房俊,登上二樓。
“吾家主人已恭候多時,二郎請進。”
侍者将房俊引到二樓的樓梯口,微微躬身說了一句,便轉身下樓。
房俊背着手,轉過一道紫檀木的六扇屏風,便見到幾張軟塌矮幾圍成一圈兒,幾個人端坐榻上。
這“白帆樓”的二樓,居然隻有這麽一間雅室,占據了整個樓層。
一見到房俊信步入内,岑文叔便自座位上站起,滿面春風的笑道:“二郎怎地此時才到?說不得要罰酒三杯才是!”
這岑文叔面相斯文、溫文爾雅,兼且談吐風趣,的确是個八面玲珑的角色。出衆的儀表、不凡的學識、顯耀的家世,卻隻是一個區區的新|豐縣令,确實有些屈才了。
房俊微微一笑:“喝酒而已,何須尋找如此多的理由?”
岑文叔大笑道:“二郎果然爽快,快請入座,某來爲你介紹幾位關中俊傑。”
房俊含笑點頭,走到岑文叔身邊,眼睛掃視了一圈在場諸人,卻是微微一愣。
岑文叔右手邊的位置空着,接下來坐着一個高冠博帶的青年,面紅齒白,面相俊秀。隻是身子稍顯瘦弱,肩膀單薄,兩頰無肉,予人一種刻薄陰沉的感覺。
再下來是一位中年文士,吊梢眉、三角眼,一身青衫邋裏邋遢,形容猥瑣,不敢恭維。而且此人一見房俊,那雙三角眼裏便光芒閃爍,盡是陰毒。
岑文叔的左手邊,則是一個風流倜傥的俊美少年。
眉似柳葉,鼻如瓊玉,明媚皓齒,珠明玉潤。
一方平定四方巾,包住發髻,額頭潔潤鬓如刀裁,身上一襲蜀錦棉袍,肩若刀削腰如束絹。
這般俊美如玉的少年,便是男人見了也要心旌搖曳情難自己……
房俊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那“少年”見到房俊失态的盯着自己,有些惱怒的狠狠剜了房俊一眼。
這一眼,非但沒有半分殺傷力,反而嬌媚動人……
房俊嘴皮子都有些哆嗦,有些傻眼的說道:“公……公……公……公主殿下?”
那“少年”一拍桌子,美眸嗔怒道:“怎地,不認識本宮了?”
“啊?”
房俊舌頭打結:“不是……隻是……太意外了……”
能不意外嗎?
堂堂大唐皇帝最鍾愛的十七女、敕封的高陽公主殿下,居然私自出宮,女扮男裝堂而皇之的同陌生男子共聚一席,這個……
雖然此時是民風開放的唐朝,女子與男子同席并不是說明驚世駭俗的事情,可你高陽公主畢竟待字閨中尚未成親,況且便是與男子同席那也是自己親近的親屬,現在同一些毫無關系的男人坐在一起,這個……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突然,一道光亮從房俊腦中一閃。
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高陽公主眼下的行爲極是不妥,非但毫不注重自己的閨譽清名,似乎也違反了宮闱法度,李二陛下會允許她這麽幹?
絕對不會!
那麽便是高陽公主私自出宮,女扮男裝參加宴會!
那麽問題來了,爲什麽要女扮男裝呢?
必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爲并不妥當,想要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欺瞞過去。
那麽,如果自己将此事鬧大,大到整個關中人盡皆知的地步,李二陛下是否還會偏袒她的女兒?
如果自己趁機“悲恸不已”的提出高陽公主“婦德有虧”,是不是能推掉這門婚事,而且讓李二陛下有苦說不出?
房俊摸了摸下巴,心裏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