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鑰之後若有急事需進入大内,便隻能用一個籃子從皇城城牆外提溜上來,辦完事後再用籃子順出去……
值守的太監已經守在承天門下,隻等落鑰的鍾聲敲響,便關門落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吸引了太監的注意,好奇的向承天門外看去,但見幾個家丁擡着一頂軟轎,飛快的穿越門前的天街,直奔承天門而來。
看着那頂晃晃悠悠的軟轎,太監便知道來者必是一位皇族宗室,因爲唐律大多襲承自前隋,規定了除去皇族宗室之外,所有人隻能乘坐馬車或者騎馬,不得乘轎,否則便是逾制,犯了國法。
隻不過這麽晚了,哪一位宗室還要着急忙慌的進宮面聖?
難不成是陛下的幾位王子殿下?
待到軟轎到了承天門外,太監不敢怠慢,快步迎了出去,恭恭敬敬的問道:“不知是哪一位貴人尊駕?”
幾名轎夫一路從靖善坊快步而至,幾乎走完了整條朱雀大街,累得氣喘籲籲,額頭見汗,口鼻俱都噴着白氣,就連頭頂似乎都冒着白煙兒……
李元嘉從轎子裏蹦出來,沖那太監說道:“快去通報于陛下,就說某有要事求見,十萬火急!”
那太監先是施禮,口中道:“見過韓王……”
然後聽到李元嘉之言,又見他一臉急切,也不多說,轉身吩咐身後一個小太監幾句,那小太監點點頭,小跑着奔向大内。
此時,宮裏已響起落鑰的鍾聲,那值守太監歉意的對李元嘉笑笑,說道:“王爺,落鑰時辰以至,您看……”
李元嘉是宗室至親,宮裏的規矩隻是再清楚不過,聞言點點頭,自退出承天門外。
值守太監吩咐守城兵卒關閉城門,落鑰上鎖。
從承天門到李二陛下的寝宮神龍殿,要過太極宮、兩儀殿,再穿過永巷,進甘露門,得到皇帝同意之後,再原路返回……
半個鍾頭之後,由于躲進轎子裏未免有些不敬,在皇城門外凍得臉色發青、瑟瑟發抖的李元嘉,才看到自城頭緩緩降下一個竹籃子。韓王李元嘉跳進竹籃,拽了拽繩索,城頭上的兵卒會意,用力将竹籃拉上去。
到了城頭,再由太監領着,穿宮過殿,又是一炷香時間過後,才進了溫暖如春的神龍殿。
隻不過此時的李元嘉早已不冷了,因爲身份尊貴久不運動,一路行來累得氣喘籲籲一身大汗,進了這溫暖如春的神龍殿,仿佛進了蒸籠一般,熱得透不過氣……
李二陛下已然準備就寝,聞聽李元嘉求見,便随意批了一件袍子坐到廳堂裏,命太監端來一盞熱茶,看着茶湯表面浮起一層細膩美妙的泡沫,輕輕啜了一口,辛辣的姜味、膩滑的羊油、還有一點青鹽的鹹味……微妙的糅合在一起,一口茶,仿佛嘗盡人生百味。
李二陛下微閉雙目,感受着舌尖傳來的辛、辣、膩、鹹,那神情,美滴很……
李元嘉已近門,就見到李二陛下正微閉雙目,手裏還捧着一個青瓷茶盞,正在神情惬意的品茶。
“噗通”一聲,李元嘉便跪在李二陛下榻前,大呼道:“皇兄,救我!”
“嘶——”
李二陛下正自沉醉在茶湯的美妙滋味裏,冷不防被李元嘉這一聲大呼吓得手一抖,手裏的茶盞一哆嗦,溢出一些滾熱的茶湯濺在手背上,疼得他一咧嘴。
“十一弟,發生何事?”
雖然心裏有些惱怒,但也不至于因此便怪罪李元嘉,這個兄弟跟自己的感情一向很好,隻是李元嘉貴爲親王,何等大事能讓其如此失态?
李元嘉哭喪着臉,說道:“吾那小舅子,打上王府了……”
李二先是一愣,随即了然,李元嘉的小舅子,而且有理由去鬧王府的,必是那房俊了。
“你呀,胡鬧!不是我說你,貪新鮮納個妾室,這沒什麽大不了,人家房氏不也沒說啥?可你不該獨寵新婦,冷落正妻,這就失了本分,會傷了夫妻情分。現在人家房二不忿,替姐姐出頭,去你府上鬧,你跑來找某又有何用?這是家事,某不會管。”
李二一臉不悅,把李元嘉給數落了一頓。
這個老十一哪都好,性情淡泊沒野心,才思敏捷有學問,可就是有點讀書讀迂了,不太懂人情世故。某雖然是九五至尊富有四海,可也不能什麽雞毛蒜皮的事兒都管啊!
李元嘉有點蒙,自己着急忙慌的跑來宮裏尋求支援,支援沒撈着,還反被訓了一頓,這……
李元嘉急了,上前一把抱住李二的大腿,苦苦哀求道:“陛下,皇兄,你可不能不管啊!房俊那厮什麽脾性,你應該知道哇!混不吝的脾氣上來,誰都不好使,認準的事兒非得幹了不可!那厮砸了曹氏的閨房,又把曹氏的兩個兄弟打得皮開肉綻,還口口聲聲直呼臣弟的名諱,揚言要狠狠的揍臣弟一頓……皇兄,那厮絕對不是說說,他真的敢揍臣弟哇……”
自己堂堂一個親王,若是真被自己小舅子揍一頓,那臉面就算是丢盡了,簡直就是李唐皇族的恥辱,幹脆死了算球……
他這麽一說,李二陛下倒是表示贊同。房俊那厮的确混賬,膽子肥的沒邊兒,逮住一個王爺揍一頓,這事兒絕對幹得出來……
咦?
不對呀!
李二陛下猛地想起一事,疑惑的問道:“你确定,房俊在你府上?”
李元嘉一把鼻涕一把淚,把頭猛點:“沒錯,就在我的府上,打了我的侍妾,砸了人家的閨房,王府的大門都被他踹掉一扇……”
李二陛下勃然變色,大怒道:“好膽!某罰你去城外不得回城,好哇,這一天沒過去呢,就敢抗旨公然回城?”
簡直将帝王威儀棄若蔽履,不屑一顧哇!
然後,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先是揍了某的五子齊王李佑,後有折了某的四子魏王李泰的臉面,現在又要揍某的兄弟……
李二陛下恨不得把這個無法無天的房二咬死,咬牙切齒的怒喝一聲:“房二,汝與皇家有仇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