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經黑了,路上已經沒有行人,星星點點的燭光在一個個屋子中搖曳,給寒冬的黑夜增添了無盡的溫暖。
整個村子裏除了偶爾的狗吠之聲外,就是一陣陣不間斷的低悶咳嗽聲,好在徐三千的家在村子的最西邊,倒是并不影響村子裏的其他人。
一個中年婦人坐在床頭,三十來歲的年紀,臉上卻寫滿了滄桑和苦難。
婦人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隔着空氣好似都能感覺到藥汁的苦澀。
“千兒,忍着點。”
“沒事的娘,一點也不苦。”
徐三千接過婦人遞過來的藥碗,一口将藥碗裏的藥汁喝幹淨。
明明很苦很苦的藥,但是徐三千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臉上始終帶着微笑。
咳咳!
喝過了藥,連咳嗽也不敢太過猛烈。
“孩他娘,晚上爐子裏的火燒旺些,不用擔心柴火,明天我上山再砍點。”
“知道了。”
“爹娘,沒事的,王先生說明日不用去學堂,我在家待着就不會覺得那麽冷了。”
“好了,就這麽定了,你不用瞎操心,早點睡吧!”本是中年卻顯得格外蒼老的漢子背着手,緩緩離開徐三千的房間。
東屋。
“孩他爹,千兒怕是挺不過今年了。”婦人話音剛落,眼淚就從眼角無聲的滑落。
“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活受罪了。”
聽見漢子說這話,婦人再也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卻是不敢放肆的大哭。
“明日我再去回春堂,求求嚴郎中。”
漫長的夜,是那麽的難熬。
婦人在低聲抽噎中睡去,漢子則是一宿未眠,雞還沒打鳴,漢子就一骨碌爬起來了,至于徐三千,雖是早早睡下,但是半夜又被咳醒了好幾次。
折騰了了一宿,人也顯得沒有什麽精神。
不到寅時,徐三千便爬了起來,早早的去了後山。
陳永早就出現在後山,即便沒有孩童前來習武,他一個人也會在這裏修行,一套拳法被他打的霍霍生風,四周的大樹都好似受到了震動。
“三千,今日怎麽來的如此早?”
“陳叔,昨晚睡的早。”
說着話,徐三千就要拉開架勢,準備跟着陳永練拳。
跟着陳永習練武功已經有好幾年時間了,雖然學的都是一些把式,但徐三千上手非常快,是同輩中最有悟性的一個。
看看東方天際,掐算着時間,再看看四周的動靜,這個點還沒有人來,怕是今日不會有孩童過來了。
“徐三千,你跟着我練武,有多長時間了?”
“回陳叔話,三千自五歲時跟您習武,至今已有五年又三月七天。”徐三千張口便給出了具體的時間,一天不拉。
“一眨眼,五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陳永走上前,摸了摸徐三千的腦袋,感慨萬千。
“三千,五年來你隻學了拳腳功夫,沒有修行内功,拳腳功夫雖然有強身健體之能,但終究隻是下乘,今日我傳你内功心法,你可願學?”
徐三千一愣,早就知道陳師傅不是尋常百姓,但是這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依然讓徐三千震驚莫名。
“這?”
“怎麽,不願意學?”
“不不不,陳叔誤會了,隻是三千、、、。”
“你小子,王先生難道沒教過你‘朝聞道、夕可死矣’,縱然時日無多,但你我皆應把握當下,不是嗎?”
徐三千一愣:“弟子願學。”
陳永點了點頭:“爲師曾在軍中曆練,習得《撼山拳經》,此拳經霸道絕倫,非尋常武夫所能駕馭,我觀你性情堅毅,雖然身體略虛,但是經過這些年的打磨,已經有了修習此拳法的資格。”
“此拳法講究頭端面正;眼注一點,兼顧上下左右;頭豎不偏,随身變轉;開胸直腰,不能松塌。”
“裹胯合膝,微扣腳尖,不能敞檔開膝外擺腳尖。”
“肩要下松,手臂擊出要曲而不曲、直而不直,以便曲防時含有攻意,直攻時含有守意。”
“身法注重控制重心,動則輕靈,靜則沉穩。步架要求進步低,退步高,動作整體表現爲全身上下内外協調一緻。”
“出招時,步催、身催、手催,以迅疾見功夫。”
“下面我傳授你心法。”
徐三千神情嚴肅,将陳永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身法走位,都牢牢的記在心中。
“記下多少?”
“九成。”
“多了。”
陳永在前面演練身法,講解體内經脈的運行路線,拳勁遊走的各種感覺,徐三千在後面模仿學習,細心體會體内的每一點變化。
時間悄然流逝,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陳永身上滴汗未出,徐三千則是大汗淋漓,就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奇怪的是,本應該不斷咳嗽的徐三千,在習武的過程中竟是沒有發出咳嗽聲,許是陳永傳授的心法真的有效。
“還剩多少?”
“六成。”
“拳法無定式,随心而發,忘記拳法,做到随心而發,才是拳法的最高境界。”
“弟子謹記。”
“天寒地凍,你回去吧!”
陳永看着渾身冒着水蒸氣的徐三千,心中一陣不忍,他哪裏不知道這天氣對徐三千的影響,一聲不咳,不是他傳授的功法有多麽的神奇,而是這個少年在苦苦忍耐罷了。
“是。”
約莫辰時初,徐三千回到家中,老娘已經做好了飯,卻是不見徐父的身影。
不等徐三千開口詢問,他娘就開口說道:“你爹一大早就去了集市,說是去回春堂找嚴郎中。”
徐三千默默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胸腔傳來一陣刺撓,徐三千強壓下想要咳嗽的欲望,開口說道:“娘,今日陳師傅傳了我内功,想來要不了多久,我的病就能好。”
“千兒,那我們可得好好謝謝陳師傅,等你爹回來,讓他去請陳師傅過來吃飯。”
婦人不知道内功是個什麽東西,聽聞自家兒子說病能好,立馬高興了起來。
他們一家三口,這些年因爲徐三千的病,沒少受折騰,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到現在已經一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