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縣長,屍體被火化了,我趕回殡儀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了,現在隻能重新改變偵查方向。”電話那頭,蔡銘海說道。
喬梁聞言歎了口氣,案子的調查果然不會順利,蔡銘海剛重新立案偵查,立刻就出了變故,這愈發說明黃紅眉的死有古怪。
“老蔡,你現在有什麽調查思路?”喬梁問道。
“我剛剛已經派人再去勘查現場,原來的案卷,我懷疑可能有記錄不準确的地方,所以現在我想一切重頭查起。”蔡銘海說道。
“嗯,這樣也好,不過你要多一些警惕,尤其是來自内部的。”喬梁提醒道。
“喬縣長放心,吃一塹長一智,今晚碰到這樣的事,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蔡銘海肅然道。
聽到蔡銘海的話,喬梁不由放心下來,經曆了今晚的事,他相信蔡銘海對松北縣局的情況會有一個初步的了解,後面的事無需他再多提醒。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幾天,這幾日縣裏邊風平浪靜,并沒有發生什麽特别的事。
中午,松北酒店的中餐廳,苗培龍正在這裏設宴款待幾個外商,對方是苗培龍的商人朋友介紹過來的,來自島國鈴田株式會社,苗培龍特地讓秘書查了一下,這個企業是一家知名跨國公司,在國際上有一定的知名度,公司資本實力雄厚。了解了這些信息後,苗培龍對這幾個外商可謂是再熱情不過,今天中午的宴席是按最高規格準備的,早就超出了相關規定的接待标準。
松北縣三北鎮。
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大衆帕瑟特在鄉鎮公路上行駛着,不多時便靠近了金發塑料廠的範圍。
隻是車子還沒開進去,便被人攔了下來,仔細一看,在通往金發塑料廠的唯一一個路口處,有兩名男子守在這裏。
“這位兄弟,幹啥呢,我們要開過去。”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司機探出頭來問道。
“你們幹啥的?想過去,有我們廠裏批的通行條子嗎?”攔車的男子問道。
“通行條子?”司機聽得直愣神,這裏是縣道,想通過還得經過工廠批準?
司機不知道怎麽辦,隻能回頭朝後座的兩名男子看了一眼,隻見後座赫然坐着江東省一把手鄭國鴻,以及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安哲。
至于前頭的副駕駛座上,則是鄭國鴻的秘書,嚴華。
此刻,安哲朝嚴華使了個眼神,嚴華明白過來,從車上下來,對那攔車的男子道,“你們是幹什麽的,有什麽權力在這裏攔車?”
“我們是塑料廠的,這裏頭進去就隻有我們塑料廠一家企業,外來的車子想過去,都得有我們廠裏批的通行條子,否則不能過。”男子大咧咧道。
嚴華聽得直皺眉頭,冷聲道,“誰給你們塑料廠這麽大的權力?這裏是公共道路,你以爲是你們工廠自家開的馬路嗎?”
“呵呵,有沒有這麽大的權力我不知道,反正這裏我們塑料廠說了算,不能過就是不能過,除非你有我們塑料廠的通行條子。”男子吊兒郎當說着,一邊說還一邊拿出一根煙點了起來。
這時一個拿着鋤頭的農民從這裏經過,聽到男子的話,那農民不由停下來,嘲諷地說了一句,“老六,你們塑料廠真牛逼,你咋不說這方圓十裏都是塑料廠的,你們塑料廠比鎮正府的權力還大。”
“去去,做你的活去,王瘸子,沒你的事,你瞎幾把湊啥熱鬧。”攔車的男子罵道,雙方顯然認識。
被罵王瘸子的農民冷哼一聲,拿起鋤頭往回走,他剛從田裏回來,正要回家,之所以被人叫王瘸子,是因爲他姓王,一隻腳又有點不利索,走路有點瘸。
經過車子時,王瘸子停頓了一下,突然沖嚴華小聲道,“兄弟,你們是記者嗎?你們要是記者,我有辦法帶你們繞過去,你們先把車往回開。”
王瘸子說完便拿着鋤頭離開了。
嚴華聽到對方的話一愣,返回車子,對車上的鄭國鴻和安哲道,“鄭書記,安秘書長,剛剛那個農民把我們當記者了,說是有辦法帶我們繞過去,讓我們先把車子往回開。”
安哲聞言若有所思,轉頭看着鄭國鴻,征求道,“鄭書記,您看……”
“那就往回開。”鄭國鴻點頭同意,如果不想硬沖過去,也隻有這個辦法了,他今天下來本來就是微服私訪,所以鄭國鴻也暫時不想驚動當地的幹部。
車子重新倒回去,開到拐角處,前邊攔車的人已經看不到後,才停了下來。
後面,那個叫王瘸子的農民一瘸一拐快步趕了上來,走到車旁氣喘籲籲問道,“你們是記者不?”
安哲和鄭國鴻對視了一眼,接着安哲道,“我們不但是記者,還是老記者。”
“嗯,你們二位看起來年齡不小,應該是老記者,太好了,好久沒記者來了,我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王瘸子一臉激動,“你們把車子停在這,我帶你們從後山小路上走過去。”
“老哥,你好像很希望記者來?”安哲問道。
“那可不,這天殺的塑料廠天天往河裏排污水,往天上排廢氣,我們住在周邊的人可被害慘了,我在那挨着塑料廠的河邊有三畝多地,現在都成毒地了,顆粒無收,你說像我這種靠種莊稼爲生的殘疾人,少了三畝多的地,現在連溫飽都快成問題了。”王瘸子搖頭歎氣,“如今就隻剩下離塑料廠遠點的兩畝地還有點收成,靠那點地糊口。其實我這還不是最慘的,村裏有人得了絕症,聽說就是因爲這個塑料廠的空氣和水污染引起的,那可真是老慘了,傾家蕩産還治不好病。”
聽到王瘸子這話,鄭國鴻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一旁的安哲連忙道,“老哥,那麻煩你帶我們過去看看。”
“行,我帶你們過去。”王瘸子點點頭,嘴上又念叨着,“你們可得好好曝光一下這金發塑料廠的污染問題,不然我們周邊的老百姓都被害苦了。”
“你們沒向相關部門反映嗎?”安哲問道。
“反映啊,怎麽會沒反映呢,但沒用啊,就拿你們記者來說,之前也有記者過來報道啊,但還不是不了了之。”王瘸子歎着氣道,“最近縣裏新來了一個縣長,據說要動真格的,帶了好多人過來,要把塑料廠查封了,當時可把我們高興的呀,以爲塑料廠真的要被封了,誰知道這才沒過去幾天呢,塑料廠又開工了,而且現在人家還提高警惕了,不讓外來的車輛和人進入塑料廠的區域。”
王瘸子的話讓安哲心頭一動,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呢,鄭國鴻已經開口,“既然新來的縣長要動真格的,怎麽塑料廠又開工了?”
“這誰清楚呢,聽說這塑料廠的老闆認識縣裏的好些大領導,說不定那新來的縣長也被收買了吧。”王瘸子答道。
聽到王瘸子這話,安哲心裏登時咯噔一下。
這時,王瘸子又自言自語道,“不過咱小老百姓也搞不懂了,前幾天正府又說要我們出面去告塑料廠,走法律程序,正府會出面幫我們維權,讓塑料廠賠償我們遭受的損失,搞得我們老百姓心裏拿不準,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啥意思。”
“如果是這樣,那是好事啊。”安哲說道。
“是不是好事咱不懂,反正沒見到賠償的錢,誰也不敢真的相信。”王瘸子道。
安哲聞言沒再說什麽,轉頭看了鄭國鴻一眼,見鄭國鴻一聲不吭,臉色嚴肅,安哲不由神色一凜。
很快,幾個人沿着小路繞到了塑料廠後邊的小河邊,還沒走近,一股惡臭就傳來。
“瞧見沒有,那麽粗一根管子,每天不知道往河裏排多少污水,這一塊的河水都成了發黑的臭水。”王瘸子指着前邊從塑料廠内延伸出來的一根粗大的管子道。
王瘸子話音剛落,鄭國鴻就打了一個噴嚏,一旁的秘書嚴華見狀,連忙拿出口罩,他是跟着鄭國鴻從部裏下來的,知道鄭國鴻有鼻炎,道,“鄭書記,您戴上口罩吧。”
“不用。”鄭國鴻擺了擺手,道,“這裏的空氣很不好。”
“瞧那塑料廠有幾根大煙囪都在排氣呢,空氣怎麽可能好。”嚴華看着塑料廠内正排着滾滾濃煙的煙囪道。
鄭國鴻微點着頭,臉色陰沉,對一旁的安哲道,“安秘書長,瞧見了沒有,這就是被督察組督查過後點名的工廠,當地就是這麽整改的……這簡直是膽大妄爲,哪怕是一點點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如此肆無忌憚敷衍了事,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安哲眉頭緊鎖。
鄭國鴻的聲音逐漸嚴厲:“安秘書長,你現在馬上給江州市主要領導打電話,我就在這裏等着,今天我要在這裏召開現場辦公會。”
“好。”安哲點點頭,摸出手機走到一邊,直接撥打了駱飛的電話……
市裏,駱飛接到安哲的電話,得知鄭國鴻書記來了江州,而且現在就在松北縣三北鎮,頓時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