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後,喬梁随即将分管環保的副縣長趙傑出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初來乍到,這還是喬梁和趙傑出的第一次正式接觸,請趙傑出坐下,喬梁道:“趙副縣長,我剛上任,對三北鎮那家塑料廠的情況不太了解,不知道趙副縣長能否給我介紹一下?”
“那家塑料廠是咱們縣裏的重點企業,年納稅上千萬元,同時還解決了幾百人的就業問題,對這樣一家企業,說實話,咱們縣裏也是很難下決心讓它關停。”趙傑出苦笑道。
“可咱們的目的也不是要讓它關停嘛,重點是要整頓改造,隻要他們排放的廢水達到環保标準,就能讓他們繼續生産。”喬梁道,“如此看來,督察組點名批評我們也沒錯,咱們縣裏在某種程度上确實也存在着包庇行爲。”
“喬縣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經濟發展與生态環保本來就是矛盾對立的,兩者不能相互兼顧,要發展經濟,肯定要在一定程度上犧牲環境,尤其是像咱們松北這樣相對落後的地方,大企業都不願意來投資,所以咱們對于能給縣裏邊創造利稅和解決就業的企業,總歸是要寬容一點。”趙傑出說道。
“寬容不等于縱容。”喬梁嚴肅道,“而且你說的經濟發展與環保是矛盾對立的,這一點我也不敢苟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經濟與環保一定是能找到平衡點的。”
聽到喬梁的話,趙傑出無奈笑笑,喬梁是縣長,他就算是不認同喬梁的話,也不好出聲反駁。
喬梁沉吟了一下,繼續道:“趙副縣長,這事咱們不能敷衍對待了,已經被督察組點名批評了,要是下次督察組再來一次暗訪,發現工廠沒有停工整改,那咱們整個縣班子的臉都沒地方放了。”
“那依喬縣長的意思是……”趙傑出看着喬梁。
“我的意思就是嚴格落實督察組的要求,對那家塑料廠,堅決關停整改,不能打一絲一毫的折扣,一定要整改達标了,才允許他們繼續開工。”喬梁嚴肅道。
聽到喬梁的話,趙傑出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
“怎麽,趙副縣長覺得有困難?”喬梁看着趙傑出。
“喬縣長,我就怕工廠不配合。”趙傑出苦笑。
“他們要是不配合,那就一直讓他們關停,我就不信到最後他們不着急。”喬梁凜然道。
“好吧。”趙傑出點了點頭。
見趙傑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喬梁皺了皺眉,想到這事最後的責任落到他頭上,喬梁不由道:“趙副縣長,這事你先帶人去辦,回頭我會帶隊去檢查的。”
趙傑出愣了一下,随即輕聲應道:“好。”
中午,縣城一家酒店裏,苗培龍和一名中年男子在酒店包廂裏一起吃飯,如果趙傑出在這,一定能認出,中年男子就是三北鎮那家塑料廠的老闆蔡金發,此刻蔡金發和苗培龍坐在一塊吃飯,看兩人說笑的表情,分明是熟悉得很。
酒過三巡,苗培龍打着酒嗝,頗爲滿意地撫着自己圓圓的啤酒肚,指着桌上的酒道:“蔡總,你這紅酒不錯啊。”
“呵呵,這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苗書記要是喜歡,回頭我給您扛幾箱過去。”蔡金發笑道。
“蔡總,這怎麽好意思。”苗培龍笑着擺手。
“沒啥不好意思的,咱兄弟間這麽客氣幹嘛?”蔡金發笑道。
“這酒不便宜吧?”苗培龍笑問,今天喝的這紅酒是蔡金發自己帶過來的,苗培龍喝了還真覺得不錯。
“管它多少錢,咱們之間談錢,那不是俗氣了嘛。”蔡金發繼續笑道。
苗培龍聞言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見今天的酒已經喝到火候了,蔡金發道:“苗書記,我那廠子,不會真要關停整改吧?”
“唉,蔡總,你是不知道,這次督察組是動真格的了,今天上午的會議,督察組的那位孟組長都差沒直接指着我的臉批評了,所以啊,這次你們還是得避避風頭,配合一下縣裏,稍微改造一下嘛,這樣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不然咱們都不知道回頭督察組啥時候再殺個回馬槍來,到時候要是又被抓個現行,那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了。”苗培龍咂着嘴道。
“苗書記,要是稍微改造一下并不難,關鍵是要達标,難啊。”蔡金發叫苦道,“你是不了解我們這一行,賺的都是辛苦錢,現在利潤很薄的,要是引進一整套環保設備,加上後期投入和維護的錢,成本很高的。”
“蔡總,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但現在不是在風頭上嘛,你也知道督察組是手握尚方寶劍下來的,他們要是較真,我們縣裏也是不好辦的。”苗培龍搖頭說道。
“這幫人,真的是拿着雞毛當令箭。”蔡金發拍着桌子惱火道。
“蔡總,形勢比人強,這陣子,你們就先停業整頓一下,等風頭過去了再開工。”苗培龍說道。
“這要是停工久了,我也是損失不起的。”蔡金發一臉無奈,“而且這風頭還不知道啥時候過去呢,督察組今天能殺個回馬槍,明天有可能又來一次暗訪,他們要是時不時就過來突襲,那我的廠子豈不是得永遠關停下去?”
“蔡總,要麽就幹脆徹底整改,搞到環保達标爲止,否則一直這樣應付上面的檢查也不是個事。”苗培龍建議道。
聽到苗培龍的話,蔡金發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說這苗培龍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嘴上說的輕巧,卻不知道他得投入多少資金。
見蔡金發愁眉苦臉的樣子,苗培龍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蔡總,别發愁了,事兒總會過去的,督察組還能一直盯着不成?你們最近先關停避避風頭就是,當然了,要想一勞永逸,還是得花錢改造,隻要你們環保達标了,那就不用再擔心了嘛。”
“行吧,那就先避避風頭,不過等我先把手頭比較急的幾個訂單完成了再說。”蔡金發說道。
“需要幾天?”苗培龍眉頭微蹙。
“大概五六天吧。”蔡金發道。
“行,那你們抓緊。”苗培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他尋思督察組總不可能在五六天内又跑下來,隻要這五六天過去了,那也就沒事。
“苗書記,太謝謝您的支持了。”蔡金發臉上露出些許笑容,從兜裏掏出一張彩票遞到苗培龍跟前。
苗培龍看到眼前的彩票,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蔡金發:“蔡總,什麽意思?”
“苗書記,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您收下。”蔡金發笑道。
“心意?”苗培龍聽到這話,愈發不解,拿起彩票來瞅了幾眼,好笑道,“蔡總,你拿一張彩票給我,難不成還想讓我收藏不成?”
“苗書記,我可不敢戲耍您。”蔡金發咧嘴一笑,“這張彩票,苗書記您可以拿去兌獎。”
“兌獎?”苗培龍怔住,呆呆望着眼前的彩票,猛地恍然大悟,“蔡總,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張中獎的彩票?”
“沒錯,這是上一期彩票的二等獎,單注獎金35萬,而且這個是有追加投注的,可以多得追加獎金20多萬。”蔡金發笑眯眯道。
“也就是說這張彩票能兌50多萬?”苗培龍眼神微微發亮。
“沒錯。”蔡金發點了點頭。
聽到蔡金發的話,苗培龍心頭一下有些意動,他是知道彩票的兌獎規則的,福彩中心隻認彩票,任何人隻要拿着中獎的彩票,去了就能兌獎,這個錢收起來倒是比較安全。
看到苗培龍露出心動的神色,蔡金發眼裏露出一絲得意的表情,這張彩票是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不僅讓人去彩票站蹲守了很久,還花了真金白銀從中獎者那裏買下了這張彩票,以他對苗培龍的了解,雖然苗培龍平常比較小心,不敢收現錢,但這彩票,苗培龍怕是會忍不住。
出神了片刻,苗培龍陡然回過神,看了看蔡金發,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蔡總,你說你這搞的,我怎麽好意思收你這個呢。”
“苗書記,您可千萬别跟我客氣,我都說了,咱兄弟之間誰跟誰呢,你說是不是?”蔡金發笑起來,“苗書記要是不收,那我這臉可就沒地方擱了。”
“哎呦,這……這就真的有點不大好意思了。”苗培龍眉開眼笑,搓着雙手,将彩票收進了自己口袋,看着蔡金發覺得愈發順眼起來。
看到苗培龍将彩票收了,蔡金發臉上的笑容也燦爛起來,眯着眼笑道:“恭喜苗書記福星高照,喜中了一張彩票。”
“哈哈,蔡總,托福托福,希望借你金口,下次我能再中個一等獎。”苗培龍滿臉笑容道。
“說不定下次還真能中個一等獎呢。”蔡金發眨了眨眼。
苗培龍聽得一笑,端起酒杯道:“蔡總,你是個妙人,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咱兄弟倆喝一個。”
苗培龍笑容滿面,已經和對方開始稱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