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可是……可是這是真的啊,而且不知道這爆料人是誰,萬一他手上還掌握更多的證據,那怎麽辦?”尚可急道。
“小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甭管是真是假,隻要我們一口咬定是假的就行,你要清楚,輿論的話語權不是掌握在普通人手裏,也不是掌握在那些所謂的媒體記者手裏,真假不是他們說了算。”劉昌興淡淡道,“你不要一出點事就自己手忙腳亂,自個亂了陣腳,那樣于事無補,記住,遇事不慌,處事不驚,你呀,要成長的地方還有許多。”
“舅舅,那眼前這一關如何應付?”尚可依然無法平靜。
“這事我來解決,你安心**的工作。”劉昌興挑了挑眉頭,“不過有件事得先搞清楚,那就是你和鐵礦之間的那些事,到底還有誰知道?”
“舅舅,這事我也納悶着,網上爆料的人能說得那麽詳細,肯定是知情者,但我和鐵礦之間的那些利益往來,都是光頭親自經手的,理論上除了我們兩人知道外,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除非……除非是光頭那邊洩密。”尚可說到這,愈發不安道,“舅舅,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光頭在監獄裏吐了?”
“不大可能,我已經托人秘密給他帶過話,他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要是真吐了,那隻會加重他的罪行,我想他不至于想不清楚這一點。”劉昌興搖了搖頭。
“那就奇怪了,不知道到底是從哪洩的密。”尚可有些惶恐,“而且也不知道那爆料的人到底還掌握了多少證據。”
劉昌興聞言歎息一聲:“算了,姑且不管是誰爆料的,眼下先解決你的事。”
“舅舅,你打算怎麽解決?”尚可連忙問道。
“這事……關鍵在市裏。”劉昌興眯着眼睛,“你是市管幹部,出了這樣的事,就看市裏的态度。”
“舅舅,現在市裏是蕭順和說了算,他和我們一向尿不到一個壺裏,就怕他不給面子。”尚可擔心道。
“我會親自給他打電話。”劉昌興挑了挑眉頭,“小可,先這樣,我給蕭順和打個電話。”
劉昌興挂了電話,沉思片刻,拿起手機給蕭順和撥了過去。
電話這頭,蕭順和正在辦公室裏和負責紀律檢查的史明成同志交談着,兩人交談的内容正是跟網上曝光尚可的新聞有關。
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蕭順和看了一下号碼,神色一肅,朝史明成比了下手勢,然後接起了電話。
“是順和同志嗎?我是劉昌興。”劉昌興自報家門。
“劉部長您好,我知道是您。”蕭順和不卑不亢回答着,他已經意識到劉昌興打這個電話的目的。
“順和同志,我注意到網上有一些關于尚可的負面新聞,是嗎?”劉昌興徑直問道。
“嗯,是有,今天上午剛剛出現的。”蕭順和點頭回答道。
“順和同志,你們市裏打算怎麽處理?”
“劉部長,秉着對自己的幹部負責任的态度,我們打算責成相關部門去調查核實,如果是有人造謠,我們會回擊謠言,給自己的幹部正名,如果屬實,我們會秉公調查。”
聽到蕭順和的話,劉昌興眉頭一跳,笑道:“順和同志,你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網上的新聞大都不靠譜,謠言居多,爲了這麽一個憑空冒出來的新聞,浪費我們寶貴的辦案資源,你覺得值得嗎?你總不能今天出一個新聞,就讓有關部門去查,明天出一個新聞,又讓有關部門去查,這樣就是有再多的人手也不夠用嘛,咱們的辦案資源是有限的,也是寶貴的,應該用在刀刃上。”
“劉部長,可我們如果不去做調查核實,如何回應社會公衆的關注?”蕭順和反問道。
“呵呵,現在網上的熱點新聞切換很快,今天一個熱點,明天一個熱點,再大的新聞,過個幾天也就沒啥人關注了,我們沒必要理會,你懂我的意思嗎?”劉昌興淡淡地說着。
蕭順和一時不語。
劉昌興頓了頓又道:“順和同志,最近涼北可是沒少出新聞啊,從之前的喬梁到丁曉雲,再到今天的尚可,你說這班子裏的領導成員都快輪着上新聞了,也不知道這涼北到底是咋回事,不過你看之前有關喬梁和丁曉雲的新聞,最後都證明是造謠居多嘛,那現在關于尚可的這個新聞,依我看,也是有人在造謠,有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搞亂涼北,甚至是搞亂你們西州啊!
你看看你們西州最近出的事還少嗎?省裏對你們西州的班子是有很大意見的,之前的騰達就不說了,自甘堕落,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你呢?你就沒有責任嗎?西州市搞成現在的局面,你作爲班子裏的二把手,沒有及時發現,沒有及時向省裏彙報,這就是你的問題。”
“劉部長教訓得是,我知道自己的錯誤。”蕭順和沒有反駁,西州市最近接連出問題,他并不否認自己作爲二把手也得擔負起一定的責任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順和同志,省裏現在讓你代理主持西州的工作,我是很看好你的,畢竟誰都會犯錯誤,但隻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那就還可以原諒嘛,當然了,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說不定省裏其他同志對你會有意見,但我個人是支持你的。”劉昌興語重心長道。
“謝謝劉部長對我的支持和關心。”蕭順和點頭道。
“嗯,那我剛才說的一番話,你都明白了嗎?”劉昌興意有所指地問道。
“明白了。”蕭順和目光有些深邃,臉上帶着莫名的神色。
“好,明白了就好。”劉昌興臉上露出了笑容,“順和同志,我會看你的表現的,也會支持你擔任西州市的書記。”
“謝謝劉部長。”蕭順和并沒有表現得太興奮,他知道對方支持的前提是他的表現。
“好,那就這樣,回頭有什麽事我們再通電話。”劉昌興滿意地挂掉電話,想着剛剛和蕭順和的一番對話,暗暗點頭,他已經把意思暗示得很明白了,相信蕭順和也聽得明白,看對方剛才的表态,應該是聽進去了,人爲财死鳥爲食亡,體制裏的人,則是爲了升官進爵擠破頭,哪怕蕭順和之前和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裏,但在這進步的節骨眼上,蕭順和也該懂得怎麽去選擇。
電話這頭,蕭順和則是拿着手機沉默起來。
“劉部長的電話?”蕭順和對面,史明成問道。
“嗯,問了一下關于尚可的事。”蕭順和點點頭。
史明成眼裏露出一絲了然的神色,尚可出現這種事,劉昌興不打電話來過問才奇怪了。
“蕭書記,那你看這事……”史明成不動聲色地看着蕭順和,眼神有些玩味,在騰達當政的時候,他們紀律檢查部門是很少發揮作用的,因爲他和騰達也尿不到一塊,所以騰達一直也都有意打壓他,很多案子他彙報上去,騰達往往都故意壓下,最後也搞得史明成很不滿,但騰達是一把手,史明成也無可奈何。
如今騰達被帶走了,蕭順和代理主持工作,史明成知道蕭順和的爲人同騰達不一樣,但不一樣歸不一樣,眼下正值蕭順和進步的關鍵時刻,蕭順和是否還敢堅持原則呢?
尚可這件事,發生的時機可以說是太微妙了,完全能檢驗出蕭順和的成色來。
蕭順和此刻沒有說話,依舊在沉默着,剛剛劉昌興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對方會支持他當西州市的書記,但前提是尚可這件事,他要辦得讓劉昌興滿意,如果沒讓劉昌興滿意,那劉昌興顯然就會成爲第一個反對他擔任西州市書記的人。
是個人的前程重要,還是堅持原則重要?一個兩難的選擇擺在了蕭順和面前。
思慮片刻,蕭順和終于下了決心,輕聲道:“明成同志,查吧,我們不能對不起身上的責任。”
“蕭書記,真查?”史明成看着蕭順和。
“當然。”蕭順和呵呵一笑,“怎麽,明成同志你是覺得我在說反話?還是認爲我蕭順和連這點擔當都沒有?我們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組織上對我們的信任,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辜負組織對我們的信任,同時對組織負責,而不是對某些個别人負責。”
“好,我明白蕭書記的意思了。”史明成肅然點頭,蕭順和把話說到這份上,史明成便知道蕭順和不是做戲,對蕭順和一下肅然起敬,畢竟不是誰都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得罪劉昌興的。
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每個人都會面臨重要的抉擇,一個人的一輩子,可能也就僅僅會出現那麽兩三次十字路口,不同的選擇,也許就注定了不同的命運走向,蕭順和在這重要的關口選擇了堅持原則,遵從本心,他的命運又會如何?蕭順和自己不知道,但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