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歌唱司

能進入歌唱司的要麽是窮苦人家自賣己身的女子,要麽是包衣家族送進來的女子,但凡有家室的都被家族嚴格培養,效忠的是家族。

現在的社會對男子和女子有很大的差别,對女子來說是吃人的社會,哪怕是有能力的女歌唱家,也改變不了被壓迫的命運。

宮中最出色的歌唱家是先皇後赫舍裏氏,她唱歌時讓人暢遊在玫瑰花林中,美好但充滿危險,仿佛一不注意就被刺紮到,死在玫瑰熱烈的愛中。

若是以前,先皇後是個能上戰場的人物,但是現在的‘和平’社會,赫舍裏家沒有向着攻擊性的方面培養,早早入宮的赫舍裏氏的歌也隻有美妙的夢幻感。

歌唱司天賦最高的是馬佳秀兒,榮嫔的妹妹,今年十八歲,尚未結婚,入歌唱司已經五年,這五年來看着榮嫔在宮中起起伏伏,看着小外甥一個個死在宮鬥中,榮嫔也隻剩下一子一女,馬佳秀兒隻覺得如此可笑,這是個對女子來說吃人的社會.....

歌唱司的任務是輔助刑法,輔助勞作,每每春播秋收,都會派人走入村莊,而平日裏會被皇室叫走獻唱......

雖不爲奴,但也差不了,說是比教坊司高一級,但随着時間的流失,很少有人把他們當回事,哪怕死在歌唱家歌聲中的人衆多。

于月月被送到歌唱司後,馬佳秀兒直接管理她,而馬佳秀兒也聽說了于月月的事迹。

對于這個自幼年起便受盡苦楚的小姑娘,馬佳秀兒很是心疼,但也崇拜她的勇氣,一首歌送走了那一家子,爲自己報仇。

“這世道啊,對女子不好,大家拼盡全力的向上爬,卻隻能依靠男人,無數的有天賦者爲了追捧男人,放棄了自己有天賦的一面,去學習谄媚的吟唱,最後成了皇家貴族的妾,這是多麽可笑啊,歌唱家,曾一首歌毀滅一座城,我們跟前朝的歌唱部本事一體,最後我們成了玩物......”

歌唱部,是前朝部門,裏邊全是經過精心培養的男子,而女子呢,無論天賦再高,也隻能結婚生子以生下天賦高的男子。

于月月聽着不語,世道是不公,可有何辦法,她孑然一身,大不了就同歸于盡。

想到這,于月月很是詫異,不知爲什麽她會想到同歸于盡,可是心中難掩的痛快。

“多謝姐姐照顧!”于月月朝着馬佳秀兒道謝,來了這裏以後,都是她帶着自己收拾,馬佳秀兒的善意她很感謝,這善意也是她前十幾年很少感受到的。

馬佳秀兒輕輕搖頭提點道:“若是可能,打壓下去烏雅氏所有的人以及姻親,否則你的日子不好過。”

于月月點頭,她清楚的。

就這樣于月月定在了教坊司。

有峥嵘肅殺之樂,她們偏要靡靡之音,有甯死不屈,她們偏愛後庭花......

于月月不喜歡,她喜歡波濤之音,她喜歡怒吼,她喜歡不甘的嘶啞,她也喜歡甯折不彎的氣概,歌聲會殺人,是沉迷美麗中死去,是在痛苦中掙紮,是立即含笑九泉,是身處幻境不得不死。

于月月喜歡這個。

毫無疑問于月月是有天賦的,有寫曲的天賦。

一個身在夢中的小女孩,坐上屬于她的大船,行走在世界之巅,這是哪?小女孩不知道,但是小女孩的堅強和探索精神指引着她前進,這個地方就像迷霧一樣深邃,但是遠遠的遠遠的傳來一道聲音,向前走,指引着小女孩向前走,前方有很多的未知.....

是在害怕的未知中往前走去,或者是害怕的停滞不前?

大船上不斷地坐上人,她們面朝着前方,滿懷着期待,不害怕危險,哪怕身死又有何懼?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從于月月的歌聲中聆聽者有不同的感受,但......那又如何呢?

馬佳秀兒看到的女性經過不斷地挫折而改變社會地位,康熙看到的大清平蒙古收台灣,自己名垂千古。

唯二的聽衆給了于月月莫大的贊賞,但都不是于月月想要的,她的迷茫依舊存在。

她是誰?她是于月月,但她真的是京郊出生的于月月嗎?在夢中慈愛的夫妻,美好的家庭,難道是一場夢?

但是直覺告訴于月月,那不是夢,她失去了記憶,也許是上輩子的記憶,生而知之是上天對她的恩賜,但失去記憶卻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兩個月時間,歌唱司來了一批走了一批,走的那一批是去給人當妾了......

榮嫔不止一次地喊馬佳秀兒見面,無不規勸馬佳秀兒早日結婚生子。

“我不願成婚,成了婚,我就再也沒有自由,我和我的孩子是都是随别人姓,我需要給丈夫管理家務,甚至養育庶出子女,當真是可笑。

我姐姐是榮嫔,雖然我年紀大了,但家世以及自己的能力能夠嫁到好人家,可那又如何呢?誰家男兒不三妻四妾,誰家女兒不三從四德,這可真是可笑。

月月,我姐姐生了五子一女,最後隻剩下一子一女,她所有死去的孩子都是孩子阿瑪看着被害的,世間男子大多薄情,千萬不要被騙了身心。”

月光下對弈的兩個女子,柔美而堅強,但二人都知道,馬佳秀兒已經堅持不住了。

她在意家人,在意姐姐,哪怕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家族姐妹的名聲也得要的,她要嫁人了。

“我不願啊,可我有什麽辦法呢?家裏對我好,一直讓我到如此歲數,姐姐對我好,一直阻攔外界的壓力,可......馬佳家還有别的姐妹,還有出嫁的姑姑,我不能壞了名聲,同時毀了她們。”一聲聲歎息,道盡女子的不甘。

“秀兒姐,保持着本心,你有嫁妝有能力,無論嫁到哪兒隻要你别愛上男人,大不了......自己養孩子長大,以後當個老封君。

總有一天,我們會有選擇的機會,我們會跟世上男子一般,出入朝堂,建功立業。”

大不了什麽?姐妹倆相視一笑,大不了殺了丈夫,當個寡婦。

會有那麽一天嗎?女子同男子一樣,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三夫四侍?

于月月很堅信,在夢中是這樣一個地方,一夫一妻,文明和諧,就是不知離這裏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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