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老太太搖搖頭,“你不懂她心思,她是怕你找個寡婦,你臨走之前稀罕的那個姑娘,現在就是個寡婦。”
“啊?”婁曉娥道:“還有這事?奶奶你跟我講講啊!”
“你們一天天的,真閑,走了!”
何雨析端起桌上吃了一半的疙瘩絲,颠兒了。
不過想想,按照原主那個長情的德行,估計真有可能給梁拉娣娶了。
要是那樣,雨水......
“得哭吧!”
何雨析笑出聲。
......
入夜,天色深沉,遼遠的夜空中有幾顆明亮的星。
雪後的北方寒夜如果沒有風的話,木質門窗會被凍得咯吱作響。
通常這種情況,第二天會是個大晴天。
.......
翌日,天色蔚藍,京城迎來難得的好天氣。
醫務室裏,淡淡甘草香沁人心脾,爐火旺盛的燃燒着。
忽然,李副廠長推開醫務室的門。
急促道:“二廠出事故了,小大夫應付不了,趕緊去!”
老高和小袁同時看向何雨析,因爲軍醫最擅長急救,但一想到他是個獸醫,頓時又都不看他了。
李副廠長車就停在外面,三人急匆匆上車。
何雨析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朝陽門醫院距離這裏七八公裏,二廠不送醫院反而喊友廠,說明是大出血的事故。
隻有大出血的事故,才必須原地先止血才能轉送醫院,不然等到醫院血早流幹了。
整個東直門外,超大的一片區域被劃分成工業基地,一共有十個軋鋼廠。
三廠距離二廠隻有幾百米,但何雨析幾人趕到的時候,一廠的三個大夫已經到了。
青灰色的水泥地上,流淌着大片深紅色的鮮血,血腥味之重甚至蓋過了草藥味。
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仰面躺在地上,白牙上盡是鮮血,唇邊一點一點往外吐着血沫,右胳膊幾乎齊根而斷,斷口處是破碎的骨肉和棉絮,黑乎乎一片。
幾個廠醫跪在地上,不顧鮮血染紅膝蓋,努力用皮帶捆住僅剩十來公分的斷臂希望止住血。
隻是黑血依然快速從粗血管往外冒。
“老高!快!”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大夫急促的喊道。
“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男孩含混的說着,眼神已經變得直勾勾的,隻是求生本能在支配意識。
老高頹然的蹲下,不忍的看着男孩,輕聲說:“小夥子,我對這種情況有經驗,你就安心吧。”
也許是他的話起了些許作用,男孩掙紮的幅度變小了些。
眼角卻滲出晶瑩的淚珠。
窮人孩子早當家,成熟太早也不是好事。
譬如男孩知道,沒人應該對這種情況有經驗,自己在劫難逃了。
一廠的廠醫們默然,老高都沒辦法,就沒辦法了。
“救救他啊。”
二廠僅剩的小廠醫叫丁秋楠,今年才十九歲,嬌小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小臉上挂滿淚花。
這還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死。
也是第一次如此無能爲力。
“撕拉!撕拉!”
“草。”
衆人回頭,隻見何雨析正在用嘴嘶紗布,似乎牙疼了,還罵了一句。
“讓下!”
“讓下!!”
何雨析扒拉開丁秋楠,蹲下,用腳狠狠踩住男孩僅剩十公分的斷臂。
“你幹什麽?”丁秋楠瘋了一樣要推何雨析。
何雨析反手給丁秋楠推飛。
“别動!”小袁攔住憤怒的丁秋楠。
其他大夫見狀,怔了下,迅速幫着摁住開始顫抖的男孩。
何雨析掏出三根細若牛毫的銀針,封在男孩肩頭穴位上。
血流稍緩。
幾名廠醫眼皮一跳,大家都會用針,但水平比人家差遠了!
如今廠醫都是中醫,水平未必高,但也能分辨出高手。
小袁驚奇的看着何雨析,想到剛才在廠裏還覺得指望不上他,頓時愧疚起來。
老高亦然,這個平時閑庭信步的年輕人,本事遠超想象。
何雨析把紗布條撚得更細,更密實,一根根塞進血管裏。
黑血迅速浸染紗布,但流血速度明顯放緩。
小袁扶住何雨析肩膀,掏出手絹給他擦汗。
其他人眼神之中盡是尊敬。
醫者,達者爲師。
此時,何雨析臉色蒼白,汗如雨下,一次使用三根銀針很耗神。
手心腳心都涼了。
要是一次性用完九根,怕是得交待在這。
“傷者呢,傷者呢?”
這時,穿着醫院白大褂的兩個大夫跑進門。
一看男孩胳膊流血速度很慢,頓時呆住了。
流幹了?
再一看上面有三根銀針,傷口被紗布堵住,又愣住了。
專業啊!
怕是他們也做不到。
時間不等人,他們沖老高道:“多虧你幫忙止血。”
沒辦法,人老高靠着一把白胡子,自帶仙風道骨濾鏡,一看就是在場人裏最厲害的。
老高指了指何雨析,“是他!全都是他!我們都沒插手!”
“這!”醫院大夫仔仔細細看了何雨析一眼,擡起男孩飛快往外跑。
男孩此時還有意識,含着血沫說謝謝。
“不客氣。”
何雨析笑着說道,祝願他安好。
自己已經竭盡所能。
男孩被擡走了,何雨析坐在醫務室緩神。
“小同志,能不能教教我們你爲什麽封住那三個穴位?原理是什麽?”
“施針有前後順序嗎?你這一手太厲害了!”
“剛才那倆我們見過,比你差遠了!”
“你怎麽會當廠醫?怎麽不去醫院?你就靠着止血這一手,在急救科就能吃得開!”
“請問運針力道怎麽掌握?多久可以拔針?”
“小同志,你結婚了嗎?”
......
一廠的三個老中醫端茶倒水,問東問西,看他像看寶貝、先生、孫女婿......
何雨析緩過神後,毫無保留的說出了剛才紮的穴位、原理以及運針方式。
别人學會了,也隻有他施針效果的百分之五。
他隻能盡全力讓他們掌握那百分之五。
還教他們很短的斷臂時,遠端止血作用不大,因爲止血點距離出血點太近,不如直接填塞止血,堵好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衆人紛紛感謝,何雨析拖着疲憊的腳步往外走。
“何雨析同志,對不起,我剛才慌了。”
丁秋楠站在他面前,小聲說道。
“醫者父母心,理解。”
以後别這麽彪就行了,何雨析心裏說道。
丁秋楠讓開,明亮的眸子好奇的望着他,“你爲什麽隻用一隻手?你習慣隻用一隻手嗎?”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
能用兩隻手誰用一隻手?
何雨析點點頭,“對,我左撇子。”
最近遇到的姑娘,但凡好看一點的,怎麽都好像有點彪呢?
命裏犯彪?